“有劳齐太医了,你斟酌着拟个方子吧。”
卫太后轻声吩咐完就转身走进了内殿,还没靠近御塌就听到从层叠帐幔中传出微弱又急促的喘息声,她快步来到榻前,掀帐坐下,一把握住华璃细瘦的手掌,“……娘……疼……这……这里……疼……”华璃勉力扯着卫太后的手放到他的胸口上,他每到病时就总是撒娇地喊‘娘’,从不称呼‘母后’。
卫无暇qiáng忍了许久的眼泪‘刷啦’一下流了满脸,在她的心尖尖上也有一点,疼得死去活来,已经折磨了她整整十二年,并将一直伴随她到死亡,——不,她很清楚,就算是死了,走在奈何桥上,那深入骨髓的疼痛也会一直追随着她,除非,她能在喝孟婆汤前,找到璟儿,——也许他还没有转世投生,也许,他还一直在奈何桥上等着害死了他的娘亲?
第17章
暗河溶dòng中,水声潺潺,西斜的日光映照在奔流的水面上,激起粼粼波光,牵扯着岩壁,岩顶在流转的波光中也摇摆动dàng起来,小花儿跪坐在石岸上,眼前一片昏沉,仿佛自己也跟着水波在不停不停地晃动,他使劲摇摇头,qiáng迫自己镇定下来。
阿鸾,悄无声息地躺在他的身边,已经高烧昏迷了,他的面色绯红,唇焦舌燥,身体轻微地震颤着,头颈摆动,迷迷糊糊中狂乱地渴求着水,“……水……水……水……”轻不可闻的低哼从他的唇边溢出。
小花儿抱起阿鸾,小心翼翼地倾斜叶片,将宝贵的水一滴滴地送进他焦渴的口中,眼见叶片上的水已涓滴不剩,可阿鸾还像条被抛到河岸上的鱼,无助地翕合着焦裂的嘴唇,小花儿只觉得心如刀割,他虽用树叶折了个小碗,但水很快就从叶片之间漏了个jīng光。
小花儿望天无语,急得恨不得打自己一顿,他们找到dòng口已经大半天了,可qíng况却急转直下,本来以为出了溶dòng就有救,小花儿背着阿鸾出dòng转了一圈才发现:此地可能是他从未涉足的坤忘山南麓,极其偏僻荒蛮,杳无人迹,他们又身无长物,纯属一穷二白的三无分子,他无法在对地形毫不了解的qíng况下就赤身luǒ体地带着阿鸾满山乱转,更不敢单独走远去探路而把高烧昏迷的阿鸾一个人留在dòng里喂野shòu。
小花儿在dòng口附近搜索,找来找去,却连棵柴胡,连翘也没找到,倒是挖到几个山薯,但无火烹煮,只能生食,他还能勉qiáng囫囵下咽,病得奄奄一息的阿鸾却无论如何咽不下一口,能吞进喉咙的就只有水,可就是水,小花儿都不敢给他多喝,地下暗河的水质复杂,矿物质,微生物的含量都很高,生食容易致病。
阿鸾还在轻声呓语着:“……水……水……”小花儿的手死死地攥着树叶碗,眼中gān涩,yù哭无泪,所有的泪水已被焦灼的心火熬gān了。
看看怀里烧得浑身轻颤的阿鸾,小花儿咬咬牙,把他轻轻放在地上,与其等死,不如再去冒险试一把,他奔出溶dòng,拼尽余力向流出溶dòng的暗河下游跑去,希望能在沿途找到一些更有效的糙药,或是果腹的野果。
小花儿在河岸边的树林中跑了一阵子,就看到前方不远处的河滩上乱石嶙峋,在错杂jiāo叠的乱石中忽地闪过点点金光,晃了小花儿的眼睛,小花儿一愣,难道这河滩竟是金沙河chuáng吗?他跑过去一看,不禁更是大吃一惊,那金光闪耀的东西正是昨夜少年匪首脸上戴的huáng金面具,而此时,面具的主人就俯卧在河滩乱石间,毫无声息,好像已死去多时。
小花儿知道此人歹毒狡诈,不敢大意,他警觉地靠近,飞指点中少年背后的几处xué道,以防他忽起发难,可饶是如此,那个倒卧的少年依然没有一丝动静,小花儿迟疑了一瞬,还是把他轻轻翻过身来,一看,不觉呆住,——啊,竟是如此妩媚妖娆的一张脸,只是此时他面色青白,连嘴唇都白惨惨地完全失去了血色。
小花儿伸指试了一下他的脉搏,——竟还是活的!也不知是该庆幸还是该叹息,本想丢下他不管,但终究不忍,又看到他身上还算齐整的衣着,小花儿转眸咧嘴笑了,——这个敌人来的可真及时,就好像是特意为他们输送物资的运输大队长了。
小花儿担心独自留在dòng中的阿鸾,不敢再耽搁,他俯身抱起少年,——呀,轻得像片落叶!看他的面貌也不过就是阿鸾那个年纪,怎会有如此yīn毒的心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