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己也换了装,又bī林凤致换上的,却是武官服色,林凤致叹了一口气:“我便猜到,你多半勾结了东厂中人——旧日就是你先着手恢复的东厂,锦衣卫里的首领,焉能没有几个你暗埋的心腹。”
四月十二林凤致乍与殷螭重逢的那日,小皇帝殷璠便已派人去追回袁百胜的任命,林凤致又过了几日才被殷螭劫走,两人一路同行,途中还不免有所耽搁,肯定及不上皇命急宣去得迅速,如何此刻赶到锦州,正好遇上袁百胜被撤职?不消说,是派出的锦衣卫人员,业已暗中同殷螭勾结上了,所以故意迟延,只等他一道前来,好让袁百胜在进退无路的qíng况下,只能投靠旧主。
林凤致甚至大大怀疑,自己亲自教出来的皇帝学生,纵使对袁百胜可能随殷螭造反十分忌惮,也不至于如此愚蠢的直接硬来,难道不会是殷螭勾结之下,更改旨意,一心bī反袁百胜?这家伙原本yīn谋起家,和自己的阳谋术是完全不同的风格,偷天换日的勾当,绝对是他gān顺手了的——却是自己很难对付的。
这时袁百胜的确进退无路,却也正在犹豫不决,于是大军驻在锦州城外,与来宣诏的锦衣卫呈僵持状态——袁百胜不敢公然抗命,却又害怕jiāo出兵权入京后,便是一条死路,所以十分矛盾,只能以“军务整顿jiāo接”为由,暂时拖延,紧急与幕僚商量对策,却又如何商量得出来?
所以如今殷螭赶到鼓chuī他投奔自己造反,在林凤致眼里看来,委实有趁人之危、趁火打劫之嫌,然而在袁百胜心中,未必不是雪中送炭、顺水推舟的绝好良机!
但林凤致仍然是怀着一丝微弱希望的——尤其是殷螭怕他逃走,连去见袁百胜也qiáng行拉着他一同前去,又不曾堵上嘴不许说话,那么自己未尝不能利用自己的身份和口才,以及一件旧事,打消袁百胜对朝廷的怨望与疑惧,不去铤而走险?
此事的结局,使林凤致只能证实了一条:若赌厚颜无耻、随机应变,自己委实不是殷螭的对手!本来么,自己最擅长的便是jīng密布局,行事之前都要安排得万无一失,基本不借助意外,更别说gān混水摸鱼的勾当了,偏偏殷螭最拿手的便是借助别人的力量左右逢源,gān些无本jiāo易,胆大心黑,脸硬皮厚,林凤致再自恃口才,自恃机灵,骨子里的清高迂腐却是致命的弱点,如今放弃了自己的阵地,来和殷螭这个无耻之徒比并高下,怎么能不输得一败涂地!
一败涂地的结果,就是这场秘密会见之后,袁百胜对林凤致的积怨肆无忌惮的爆发出来,甚至在决意背反朝廷、跟随旧主之际,第一件事就是绑起他打算砍头祭旗,以示向旧主jiāo纳“投名状”,杀掉这个重臣,罪无可恕,也能令全军反得死心塌地——当然殷螭笑嘻嘻的以“此人还有大用”的理由给拦阻了,并且暧昧暗示,或者不如说是明示,让袁百胜等人都知道了这个落入叛军掌握的朝廷重臣,原来不过是旧主的chuáng笫玩物,于是将林凤致松缚送到给殷螭安排的专门营帐之中时,军中铁血男儿们都不由现出鄙夷唾弃之色。
但林凤致这时已来不及为殷螭又一次当众羞rǔ自己而生气,只是心头一片悲愤,一片恐慌,又一片懊悔——这一次轻敌失算,实在太大了!从被劫持开始,便没一步能逃离殷螭掌握,困于qíng也就罢了,如何能在这样的大事上,也错乱失策至此,这样的糊涂人,还是自己么?
好象重逢殷螭之后,自己就一直在犯糊涂——哪怕自己能够成功打压他的嚣张气焰,在小事上占得上风,可是毕竟无用,小事得意,何关大计?殷螭忍让自己的坏脾气,未必不是消除对方戒心的一种手段,待到他大获全胜之后,再拿出那副乖戾变态的嘴脸来折磨自己,也未尝不可啊。
不过这种想法暂时好象还是不成立的,因为殷螭明明已经将他变成了军中俘虏,这夜过来的时候,见他脸色难看,倒还是老老实实又嬉皮笑脸的只听他骂,纠缠求欢未遂,也就安分躺到旁边没敢动弹。林凤致狠狠的道:“以前只道你厚颜无耻,如今更要加上一句:卑鄙下流!”殷螭笑道:“气够了没有?我一向是卑鄙小人,谁让你喜欢我的?今日算作教你一个乖,以后做了好事,千万别再不留名,活该被人冒替!”
林凤致气得实在骂不动他,只好不理睬,殷螭便来好话相哄,道:“别恼了,你再这般好生气,仔细胃疾又发作——我天天千祈万祷,只盼你活过三十大限,要是和你在一起后,反而又将你弄病了,我怎么办呢?”林凤致冷笑道:“我遇见你,活该短寿!省省祈祷的工夫,多想点子害我早死早超生,倒是正经。”殷螭一叠连声的道:“怎么会?老天对我最严厉的惩罚,就是让你死在我前头——所以我是要害你的,却只会害你一个半死,害你求死不得,一定不要你的命,你放心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