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浮生之倾国_作者:知北游/梦里浮生(196)

  林凤致气得只好冷笑,道:“原来我得感谢你不曾糟蹋到底,多蒙恩惠了。”殷螭也冷笑,道:“我可不待听你的风凉话!你自己把承认爱我当作多么难为qíng的事,自己觉得犯贱,那我便是作践你也应该,是不是?承认了也是一心作难,不肯慡快,明明大家同寻快活,却偏要当做是给我恩惠——你这般爱我,我也不稀罕!”他直接bī问到林凤致脸上去:“你扪心自问,说是爱我,除了勉qiáng给我之外,还对我有什么好处?我做再多的坏事,也想着我们要在一起;你倒好,只会拆散我们相爱不相见,动不动往绝路上bī!你为我们厮守一处着想过半分没有?”

  林凤致抬了一下头,却闭口不言,殷螭瞧着他,道:“怎么不说话?你还当我蒙在鼓里?还是等着日后说破了好让我感激涕零?可惜你没机会也没人证了!”林凤致目光下垂,声音平静,道:“便是如此。”

  他沉得住气,殷螭却是最容易急噪的xing子,当这时只是无名火起,说道:“哼,你倒知机!你看到张虎臣的时候,就知道我明白你打算了,也知道我不领你的qíng了,是不是?张虎臣一起初本是你安排的人,却反被我搭了过去——你当年口口声声说对我自有安排,却是些什么样的安排?”林凤致道:“既是我自作聪明,也就不必说了。”殷螭冷笑道:“你不是自作聪明,是自以为是!你当我便该感激?你要是索xing关我一辈子,甚至断送我xing命,我倒服你狠,你却只打算囚我十年,算是给安宁抵罪?十年后你安排偷天换日,让张虎臣救我出来,算作还我自由?呸,我还瞧不上你这好主意!”

  林凤致到底抬起眼来看他,语气仍然平静:“我本来打算,若我寿促,那么在我命尽的时候必定还你自由,保你安全,也未必定要十年——但我只能送你出海,远赴吕宋爪哇,不给你有生之年播乱国朝的余地,你要怨恨,我也无法。”殷螭道:“哼,左右不过是将囚禁换做流放,还想要我不怨恨?安宁是我亲侄儿,就算全是我谋害了他,也是我殷家家事,你又凭什么来判我的刑罚?你当是你什么东西!”

  轻侮的话一旦出口,下面便顺理成章直迸出来:“你算什么东西,也配管我?就算皇兄安好,我一辈子做个亲王,也是龙子凤孙天生尊贵;你不过是老俞玩过的芝麻大的官,到我手里也是个被玩的份儿,就想做起大来!你要敢学你老师谋反,我倒也佩服你有能耐,结果弄倒了我,还不是对安康那娃娃俯首称臣,连大柄都掌不住!既然臣服安康,那你就老实服从,他要你的身子你便该乖乖给他才是,怎么又转头跟我私奔?说到底你也不过是个朝三暮四没主张的下贱货色!”

  他们身侧墙垣间还带着未曾熄尽的火,无人的街巷中死尸láng藉,一阵阵血腥焦糊的气息冲人yù呕,大约也正因为在这样的地狱变相里,人心深处隐藏着的怨毒,最不堪的言语,才会肆无忌惮的发泄出来?

  林凤致再不想理会他,也终于被气得声音有些发颤:“我适才便说过,我贪恋爱 yù,自轻自贱,一切都是活该!若说我惑于私qíng失心无主,我都承认,但是……做人臣的道理,不是逢主之yù!你这等人……原是不懂,直到今日,你也没有人君之器。”殷螭冷笑道:“我做不做得君主,你说了算?真是从太祖太宗起,就将你们这帮文臣惯得不象样了,自以为天下事都由得你们指手画脚!这江山是我家祖宗打下来的,说好听一点,你们也不过是我家雇佣的奴仆,让你们管些事,就做张做势连主子的是非也管起来?好不成话!”

  林凤致厉声道:“天下由天下人主持,岂是一家一姓之私产?‘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圣人的道理都不知,你还妄想做天下之主!”殷螭喝道:“好啊,这天下不是我一家一姓的,怎么你推翻了我,还是要换个姓殷的上位?你不服天下是我家的,想要谋朝篡位,易姓更朔?好大胆子!”

  这句话又一次将林凤致镇住了——倒不是林凤致辩驳不过殷螭,而是林凤致委实当不起这个图谋篡位易代之名,尤其是曾经做过废黜皇帝的事,便格外怕这个“篡”字来诛心。林凤致的想法,乃是君主无道,臣子便有权行伊尹霍光之事,但纵使换主,也不敢彻底改朝换代,说到底,还是怕一个不忠的恶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