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话没说好,刻薄话倒出了口,林凤致也不着恼,只是瞥他一眼,脸上是“我就知道你并不曾当我是人”的神qíng,却浑无波澜,殷螭看不出他是否生气伤心,适才的话还未说完,便又追加了几句:“反正,总之,我对你还是好的,我只要你一个两不相帮,到时候我得了一切,你也不会有坏处,gān什么总和我们的qíng分过不去?”
林凤致又叹了口气,忽然问了他一个问题:“你一心想重夺大位,夺了之后呢?有什么打算?”
殷螭想也不想,直接道:“跟以前一样——把你重新踩回脚底下去!”林凤致不觉嗤了一声,殷螭笑道:“怎么,嫌我没出息?我就是有正经打算,又何必跟你说,难道等你那一肚皮的人臣道理白教训我一顿?”他声音又放软,带了诱哄之意:“小林,你嫌我没出息,我也嫌你迂腐,咱们的主见,本来是彼此都不待见的,偏要说来吵架作甚?反正无非是正事不同道,不妨碍chuáng上欢洽,你便只管跟我快活也就罢了,不要恁地无趣。”
林凤致拿着拭手的gān巾,看着他摇摇头,答话乃是一句反问:“你成功之日,便是我身死之时。你要权势,我也要xing命,你说我有趣得起来?”
殷螭不悦道:“胡说八道!我说了我成功便要杀你么?我还是会照样要你的,你不放心?”林凤致笑了一笑,道:“我是弄倒你的主谋,你若想重得天下,不杀我怎么师出有名?万事都当可以由得自己xing子——凭你这句话,你还是做不得人君。”殷螭怒道:“我偏有法子留你,不用先瞧不起人!”林凤致又是一笑,道:“可惜林凤致,决不会做贰臣。”
殷螭微微呆了一呆,道:“这话的意思,就是我若成功,你便寻死?你拿xing命来要挟我?”林凤致不置可否,殷螭蓦地发作,一把抢过他手巾掷在地下,咬牙切齿的道:“你敢!你敢拿xing命要挟我?我也不怕!你要死,那就去死好了!”
他的bào怒片刻间便变作了冷笑,一手指着林凤致有话要说,林凤致却急忙过去推窗,看了看庭院廊中都无人,回身来作“不要大闹”的手势,殷螭于是压低了声音,冷笑之意却摆在了话里:“小林,真好能耐!你吓唬我的新花样,便是以命相胁?以为寻死觅活一下,我就放过了大事?你当你红颜祸水倾国倾城哪!”
林凤致被他的恶形容说得也几乎想要冷笑,却只冷然回了一句:“各有主见,那就各行其是,彼此有什么相gān?”
殷螭冷笑一声,道:“你一心拦我,还说没相gān?你口口声声发誓爱我一世,却又专门和我作对,还说没相gān?”林凤致道:“我立誓爱你,却没有立誓不和你作对。”殷螭怒道:“真见鬼,又吃你亏!早知道我要你立誓不作对好了,要你这满口空话没实惠的爱作甚?我也失算!”
他发了两句牢骚,忽又冷笑,道:“没说不作对,可是你还是爱我的罢?小林,我们既然怎么也走不到一条道上,你活着也是教我不好过,你既说爱我,怎么舍得我难过?这样的话,与其你日后寻死觅活,不如现下你便自己去死好了,免得碍我的路!”
猛然南面平壤方向又是一阵惊天动地的pào响,轰轰然如雷声震耳,殷螭这一番狠话的下半篇,便几乎全淹没在这pào声中,但斗室如此狭小,两人又如此贴近,彼此的说话,还是能清晰听见的——甚至不是耳的听见,而是心已经先听见。这般的狠,又是这般的恨。
林凤致扶着窗棂在留神有无旁人闯来,听这番话时,也只是一瞬不瞬的看着他,殷螭竟有些期待在他眼底看到伤心yù绝的神qíng,却偏偏什么都没有。
殷螭也没有想挽回这几句狠话,只是又添了一段更加无耻的:“小林,你要是这样为我死的话,大家都好,我也会为你痛一辈子的。”
林凤致大约并不想回答他,最终却还是回答了,声音却异常平静,一如他面上神qíng毅然安定:“很抱歉,可惜你不必痛了——我决不会为你死。”
适才那pào声响过后便是一阵长久的安静,静得几如窒息,六月的热气带着更衣间的不洁气味,熏人不适,几只苍蝇自窗外飞入,嗡嗡乱撞个不停,一时令人心烦。
每次吵架都是殷螭来总结辞,这次他却呆了许久,到底总结了出来:“也是,这才象你——不是你这般狠心薄qíng,那耐得我折腾?当然,不是我这般勇往直前,也弄不着你到手!我们便是天生的冤家,只能等老天来收了的,所以,都算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