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佑晟正在院里与淮熙练剑,便有人报有客到,两人到正厅一看,只见一个羸弱少年碰着两个汉玉小罐立在当中。来人一见佑晟便躬身跪下,言未出就泣不成声:“小侯爷…”佑晟只觉此人眼熟,一时也记不起来是谁,待看到他手里捧着的物事,才猛地惊醒过来:“原来是你!”来人重重地磕了几个头:“一路颠簸,总算把家姐与康王的遗骨送到昊京…”
佑晟接过骨灰罐,细细摩挲了好一会,突然打开盖子,慢慢地将二者合而为一,飘扬而下骨末,流转的,是他与她的生命,也是他与她的哀恨。过了好一会,他抬头,面容已然平静:“你就是柳清明?”柳清明应道是,又扑地一声重新跪下:“求小侯爷收留我,家国俱毁,我已无处可去,兄长姐妹都为国死难,清明也愿誓死追随小侯爷。”
佑晟一愣,他一人做事惯了的,并不想留他,只扶他起身,不料此时柳清明暗在他耳边道:“小侯爷,属下是奉命前来襄助侯爷成事的。”
奉命?奉谁的命?也就只有——楚佑晟站直了腰,慢慢地点了点头:“你留下吧。”
他从不反抗楚佑卿任何命令。
心里却隐隐有疑惑,卿哥忽然派人到他身边——有何用意?
第10章
天庆二十二年chūn,萧容参奏兵部尚书薛崇之卖官鬻爵,擅挪军饷八万两白银,武帝大怒,贬其为宣州团练使,左相韩飞云附议。司马成彦当朝反驳,言薛崇之在南征中有彪炳战功不可罢黜,平南大将军刘远威以其必乱军心为由拒不受命,殿上吵做一团,司马成义公然骂萧容为“匹夫”,“将来乱天下者必他”,把个两朝宰辅气到无言以对。两派人马至此首次公开jiāo锋。武帝御座之上竟不能再恣意行予夺大权,才猛然醒悟,原来太子党气候已成,顿生忌惮之心。
气冲冲地回了后宫,见了萧后,只说了一句:“太子气焰盛矣!”连萧后在内宫里无人敢出一言。惟有四皇子成离天真,跳着上来,蹭到父亲怀里:“父皇,孩儿今日刚默了礼运大同篇,连先生都夸孩儿写的好呢。”司马霖看着这孩子,多少气也撒不出来了,叹口气道:“乖,你聪明——给父皇看看。”但见书意淋漓,虽稍嫌幼稚却隐有大家风范,不由地赞了几句,复又叹道:“好个灵秀孩子!要是你再长个几岁也就好了。”萧后听出语意有异,不由地低声道:“成德不就比他大个八九岁?”司马霖知其说漏了嘴,赶忙一摆手道:“说哪去了——楚佑卿,成离的功课可有长进?”
楚佑卿忙弓着身上前,诚惶诚恐地道:“四皇子天纵英才,神秀万端,四书五经俱已学的全了。”他越是表现地谦恭低下,司马霖就越放心,便道:“好生伺候四皇子,朕不会忘了你的好处,你在京中的众亲族也能周全。”楚佑卿自是点头不迭,告退出来,还没穿过御花园,只觉得被人一拉,就已经被人紧紧搂在怀里。楚佑卿暗自一惊,怯怯地抬头一看,果然是司马成义,自回到昊京,二人已经半年有余不曾照面。楚佑卿骨子里是深惧他的,当下不敢看他,打着颤说:“太…太子爷…”
“你以为你跑到深宫内院里我就弄不到你了么?”司马成义的笑还是一如往常嗜血而残酷,“整个宫里,都布满了我的眼线,你几时起chuáng,几时和皇上说话,几时更衣就寝,我都一清二楚——”
佑卿困难地咽了口口水:“太子殿下…如今卿供奉于大内,若出了什么闪失——”司马成义啪地一掌打在他脸上:“你拿这个来威胁我?这天下迟早是我的!”有力的臂膀紧搂着他,一下子推到月桂丛中,楚佑卿惊呼一声,远远地两个太监走过,听得声响,反而走的更快了。
正自绝望之时,突然一人闯进树丛,一把拦在二人之间,正是楚佑晟:“太子殿下,这番作为若是被皇上知道了,只怕会龙颜大怒,望三思!”
“晟!”佑卿一把攥了他的衣袖,死命望后躲,司马成义没想到居然是那个委琐的胆小鬼,当下便又推他:“滚开!就是你主子,见我都不敢说句话!”不料,楚佑晟竟是生了根般纹丝不动,树丛外已有话音:“大哥,父皇一会回崇宁殿,怕要经过这的,若是见着大哥,只怕多生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