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彦是个从不笃信鬼神的人,若是举头三尺有神明,那世间还要权力来做什么!可这一瞬间他真地感谢上天。
“我口…渴…”
成彦手忙脚乱地刮下一些青苔,把沥gān了的水,一点一点地抹在佑晟的嘴唇上。
“你不是还…气定神闲的很么?我…以为,你真地不在乎生死了。”佑晟喘了口气,低声笑了。
成彦握住他的手,脉象越发凌乱,竟似大限了,心里一痛,便道,“我本不在乎的,若是真龙天子,帝王之座就注定是我的,若命里无运,就似现在这般,我也qiáng求不得。”
“呵…一起死在这,委屈了你一世雄心…”
成彦紧攥了他的手,语气一颤:“那又有何不可,美人乡是英雄冢,理所当然。”
他浅浅一笑,破天荒地没有反驳——或许冥冥中他也有了生死大限的预感,以往的坚持执拗反复都是一笑而过的闹剧。
“司马成彦,我冷——”这是他第一次开口示弱,却不知,是不是最后一次了。成彦一把将他搂在怀里,一点一点地吻着他的脸上的伤痕:“晟,你是我的英雄…”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比疼痛更难忍的是饥饿,不知道过了多少个时辰,整个枯井静地只有他与他的呼吸之声,他们从来不知道原来寂静会这样如影随形地侵蚀你最后一点求生的意志。而井底除了青苔竟是寸糙不生,更不用说其他活物了。佑晟的qíng况更加危急,面若金纸,眼见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成彦将自己的衣带嚼碎了,一点一点地哺入佑晟口中,却又被悉数呕了出来。
成彦qiáng撑开他的嘴,一字一句地说道:“你给我吃,佑晟!你会熬的过去的!”楚佑晟挣扎着,连胆汁都呕了出来,就是一点也吃不下去。司马成彦无法,只得松了手,四下里搜寻了半晌,又回来将佑晟抱起,欣喜地说:“原来这井底竟有老鼠的,我才刚抓了只,你多少吃一些。”楚佑晟还在摇头,司马成彦却横起来了,不由分说一把抱起他,qiáng行把盛在破瓦中的血浆灌了进去,楚佑晟受不得那血ròu的腥味,剧烈地反抗起来,成彦的手却似铁铸一般,牢牢地将他摁在怀里,硬是将那东西qiáng灌下去:“不吃你会死的!”楚佑晟一把推开他,他吃不下去,腥地可怕的味道,他每咽一口都是生不如死的折磨!成彦却一下被推坐在旁,汗如雨下,一直背在身后的胳膊露了出来,一大片淋漓的血迹。
“你…你给我吃的是不是鼠ròu,你——!!”楚佑晟骤然一惊,翻身就呕,“你,你…混蛋!傻瓜!你以为这样我会高兴吗?!”
可我不能让你死地那么窝囊!成彦怒吼着,我不要眼睁睁看你死!
没用的没用的!楚佑晟仿佛把自己的肝脏也要生呕了出来,láng狈之下忍不住泪如泉涌,你何必这样对我,我还有一件天大的秘密没有和你说也无法和你说,我和你之间永远没有走到一起的可能!你何必让我愧疚至死!
司马成彦腾地站起,不顾自己血流如注,执起方才割骨剜ròu的利剑来一下一下地敲击着井壁剑锋钝了,他gān脆丢了工具,自己伸手去挖,直弄地双手鲜血淋漓:“我要你活着!活着!”
“我不要出去!成彦!我不出去了!”他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扑过去。声嘶力竭地喊道——还有一句他藏在心底说不出口,若真能死在一起,却也全了他此生的心愿!也再不会有犹豫纷争矛盾与爱恨纠缠…
成彦不要命似地还在挖着,听了佑晟的言语却忍不住鼻子一酸,一手搭起他的肩,重重地吻了他一下,有什么冰凉的液体落在了脸颊之上,早已不知道这是谁的泪——“佑晟,我爱你。”
所以我更不能看你死。
当一缕清水自岩壁上喷出的时候,楚佑晟已经jīng疲力竭了,他听不清司马成彦的欢呼声,只能感觉到一双qiáng而有力的臂膀连拖带抱地,硬是将他带离了井底,直到朦胧中见到那一丝天光,听到无数人喜极而泣的呼声,以及那个他曾经无比熟悉的声音:“相王,我就知道,你定然无事的。”
相王?那是谁?不重要了——他又回到了他的天下——只属于他的天下。
两天,刻骨铭心的相处,却只有两天,太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