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越风云传_作者:楚云暮(63)

2017-06-30 楚云暮 宫斗文

  “的确,这样的困局,只有自己才能走的出来,我也花了整整四年去追悔,至今才能幡然醒悟。”司马成彦走过来,一把扶起我,“所谓相王,早已经死了整整十年。北越,从此是你逐鹿的中原了。”

  萧恒之一震,他原以为这二人再现江湖,定又有一番血雨腥风,却万没想到这样一个结局!

  他宁愿làng迹天涯,也不要龙登九五?!

  不,他不信!这世间惟有权字顶天!

  司马成彦不再看他,与楚佑晟转身大踏步自正门而出。

  我偷偷回头看去,萧恒之呆呆地怔在原地。

  得了天下,失了他。幸与不幸,饮水知之。

  一路上,我还未从陡然见到这二人的惊讶中醒觉过来,脑中浮现的都是在过去这十年里,那个男人每每夜阑之时神色里的孤寂与痛苦。

  什么样的人,能让韩飞云无怨无悔地付出一生?

  我该恨他,恨他们。

  可我做不到。

  那两人眼里的云淡风轻,让我提不起勇气去恨。

  后来他们带我上了陵山,那是韩氏祖坟的所在。

  由于韩家获罪多年,这坟墓早就荒糙凄凄,极目而去,都是一片萧索。

  生前荣宠极至,死后也不过huáng土一怀。

  他二人弯下腰来,开始拔糙修整,我一抿嘴,也闷不吭声地上前动手。直到荒烟蔓糙之间,露出一小块连字迹都看不清的石碑——

  一代权臣,身死族灭。

  司马成彦蹲下身,用手指细细抚去碑上细沙,呢喃了一句话,我听的不太真切,依稀是三字——对不起。

  我扭开脸去,你欠他的何止一句抱歉!

  “韩飞云,你我一生为敌,为qíng,为恨,为家,为国,如今都烟消云散了。”楚佑晟提出一缸酒,拍开封泥,浓郁的酒香扑鼻而来——君临一笑。

  “我依然重你英雄无匹,未得共浮大白,实为平生憾事。今日在你灵前遂了我的心愿,何如?”

  我看着他单手提酒便灌,清澄的酒水不及咽下,都顺着脖子汨汨地流下,湿了他的衣,也湿了我的眼,而后他猛力一砸,酒坛碎裂,醇厚美酒流散开来,慢慢地渗入土中——

  新月如钩,惨淡月华无声地拂在每一个人身上,一片死一般的沉默。

  我突然有些了悟,为何司马成彦会选择看似平凡无奇的他。

  “萧恒之真地不会把这事告诉司马成离?”也不知过了多久,我竟是第一个开口打破沉默。

  司马成彦看了我一眼:“如果他够聪明,就不会。”

  我哼地一声:“他对我们韩家的恨有多深——他不会?”

  “惟有爱之深,才有恨之切。你以为萧恒之真心恨他?”楚佑晟苦笑道,“这爱恨jiāo缠,家国天下的痛苦,我知道。”

  我愣住了,怎么也不敢相信这么一个现实。

  萧恒之对他竟是——爱?爱到求而不得便要悉数毁灭?这是什么谬论!

  我不能相信,一个家族的淋漓鲜血就为了埋葬一段不得的爱!

  “我们能救你一次,却保不得你平安一世,你还是离开昊京,天下之大定有你容身之处。”他看出我神色有异,便道,“不要试图再去复仇,如今的你,还远远及不上萧恒之。”

  我忍不住道:“那你们呢?你们明明可以杀了他为什么不替韩飞云报仇!”

  他与司马成彦互看一眼,枯涩地一笑:“仇恨会毁灭一切,为了复仇,我曾经错过太多。如今我的心里,已经再没有能力去恨了。人之种种,皆是因果循环——这天下,这国家,这权位yīn谋,再也不是我之所系——韩宁非,我花了几乎一辈子的时间,才懂得何谓宽容。”

  胡说!胡说!我不相信!我只要血债血偿!我咽不下这口气!

  但他们相携而去,我却没有阻止,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的背影:必须承认他们说的对,现在的我,还远远及不上萧恒之。

  先朝武帝时,曾于昊京城周修建运河,沟通南北,以资流通,后北越内战连连无暇于此,直至端和年间天下初定,漕运方有兴盛之象。 但今日非赶集的正日子,因而码头上并不拥挤,惟有三两散客而已。

  我一直侯到辰时,才见着要找的人,忙一个箭步踏出码头:“等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