载涟仿佛在一刹那懂了,他láng狈地转回头,好,如果你宁愿成为我的工具,我又何必为难你!
主角既到,寿宴即告开始。顿时席开玳瑁,褥设芙蓉,说不清的富贵景象。万千黎民彼时已是水深火热,一场惊天动地的革命正蓄势待发,在这里,竟然看不见半点危机。官员如此不知长远只图近利,国家焉能不败?!只可惜,这一点,连载涟都不能看透。他仍然以为,大清的危机在于列qiáng环伺,在于积贫积弱,在于不知变通,在于当年的戊戌变法不能成功,殊不知,大清国,是从里子慢慢慢慢腐烂出来的,至今,已是无可就药。
“涟贝勒,最近皇上的龙体可安康?”主席之上,刚良意有所指地对载涟耳语道。
载涟何等人物,当下了然,也不说破——“放心,万岁爷安康的很。袁世凯已经以‘足疾’为由回河南养病,内忧一除,焉能不安康?”顿了顿,载涟又开口道:“摄政王对你提出以陆军部统帅全国陆军的提议,非常欣赏,袁世凯避不得已jiāo出了‘北洋四镇’,有了兵力,还愁那些乱党不能剿灭?这都是刚尚书您的功劳。”
刚良暗暗松了口气,当初载涟送来希容之时,他就留了个心眼,他果然是载涟的内线心腹,幸好当初自己不曾压错宝——如今载涟一发话,就代表着载沣的意思,自己的顶戴看来是一定保的住了!忙谦虚地低头道:“贝勒爷哪里的话!为国尽忠,本就是人臣本分。”
心事一了,剩下的,就只是享乐了,自慈禧以来,宫中梨园盛行,刚良为了应景,自然也请了全京城最负盛名的安喜班来唱戏解闷。
希容对席上你欺我骗的政治游戏毫无兴趣,早把全部的注意力集中到戏班之上。似曾相识的景象使他的不免伤感起来:曾几何时,他,还有过那样的快乐无忧……没有欺瞒没有争斗没有歧视,只有两颗心,在寂寞中擦亮了彼此的灵魂。
阿宸……已是他心中永远的痛。
突然,他怔了一下,不可置信地瞪着台上的伶人。为求热闹,刚良点的是一出《大闹天宫》,忽而妖魔横出,忽而腾云驾雾,在那繁华不堪中,希容却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庞,那是德庆班的台柱小凤仙!怎会如此?小凤仙不是一向唱旦角么?刚良请的不是最有名的安喜班吗?几乎是立刻,希容本能地嗅出了一丝血腥的味道。
他正yù行动,却不期然,看见了那个在他心里百转千回的人。
是的,是他。即使抹了脸,演一个毫不起眼的猴孙,他也依然认的出那张刻进他心里的容颜!
他激动地全身颤抖,一双手紧紧扣住太师椅的扶手,连带着眼前的茶杯都在不住晃动,溅出一道道激越的暗色水渍。他没事!他真的没事!他终于又见到了他!他不想管了,所有的一切他都不在乎了,他要向他表白,然后抛下这一切负累,遁世逍遥!
他张了张嘴,却因为过分的激动而垭口,他冲动地想站起来,不顾后果地冲上去——
“孩儿们!!如今这天庭,欺人太甚,果真我花果山就拿他无奈何也?!——还不拿了各自兵器,去会会那天兵天将!”小凤仙哪里还有一丝妖娆,出口的唱词杀气腾腾。说时迟那时快,一声令下,各人拿起兵器,竟直往主席台上而来——“狗官纳命来!”那小凤仙几个起落已在刚良面前,刚良吓的簌簌发抖,肥胖的身躯直往载涟身后躲去。载涟以迅雷不如掩耳之势抽出配刀,返手截住他的攻势,嘴里喝道:“近卫军,拿下这些逆贼!”手里一个用力,竟将他硬生生地避退了一尺!小凤仙顺势连翻了几个筋斗,见已经无法靠近刚良的周身,只得咬咬牙,与眼前这个不知何方的神圣近身搏斗起来。
席上早已经乱做一团,贵妇宗亲个个吓的面无人色尖叫连连,只知四散逃窜。只有希容一人坐的笔直,毫不畏惧。无论我与你的重逢是在何等景况之下,我都甘之如饴。
又是一道利落的身影翻上台,手里一把大刀闪过清冷的光辉。小凤仙已经被载涟连砍数刀,早已鲜血连连,还只顾奋力大喊:“天宸!杀了那狗官!!”
什么?载涟一惊:还有后手?!
阿宸红了眼,满地上都是自己同胞的尸体,而始作俑者还活着作威作福!手起刀落,一下子砍翻刚良身边的两个守卫,一道长长的利痕顿时划过刚良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