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来寒雨晚来风_作者:闲语/舜华(38)

2017-07-01 闲语舜华

  秦斜川心中大恸,道:“你恨我——那也是应该的——我亲手将你送上了死路。”

  宁惜酒见他满面愧疚悔恨之色,半晌忽然笑了,道:“既然如此,那……我要报仇。”

  秦斜川脱口道:“你尽管找我报仇!”

  宁惜酒凝目看着他,隔了片刻方道:“一直觉得你虽然脾气有些讨人嫌,却还算诚实,原来你竟也如此虚伪——我明日就要死了,如何能找你报仇?”

  秦斜川被他一激,更觉愧疚悔恨,一把拔出腰间长剑递给宁惜酒,沉声道:“这就给你机会。”

  宁惜酒看了看秦斜川,见他神qíng不似是矫qíng作伪。他心中一动,伸手拿过剑来,剑锋泛出的白光在他面上一晃,落到他的眼中,晕出一丝冷森森的杀意。

  他手腕忽然一翻,持剑朝秦斜川胸口刺了过去。秦斜川眼珠猛然一缩,本能地闭上了眼睛,感觉到利器划过皮肤的阵阵刺痛,这让他觉得有种解脱感,那是他即便醉酒千杯也无法体会到的感受。

  因迟迟没有感觉到那穿心一剑的痛,片刻后他忍不住睁开了眼,正看见宁惜酒chuī去剑尖上的那滴殷红。那血珠空气中一个优雅的旋转,落地化作了尘,随即“蹭”一声轻响,长剑入了他腰间的剑鞘。

  感觉到胸口处麻麻的刺痛感,他低下头来检视,赤luǒ的胸膛上一溜猩红血珠流淌着,却俨然是个血红色的“九”。他茫然不解地望着宁惜酒,后者沉沉 道:“我虽恨你,可是你罪不至死……”目光渐渐移到他胸口的那个血字上,“……我知道你记xing不好,故此刻下这个字,这样从今往后你每次看见它都会想起你欠 了我的——这便是我的报复……”

  他这话明明说得有些咬牙切齿,却又偏生带着温柔缱绻之意,秦斜川看着他清而白的容颜,不觉有些痴了。他张了张口,想要说即便没有这个‘九’字,我亦会永远记得你,记得这一切——可是终于他没有说出口。

  掩好被剑尖挑开的衣衫,默立了片刻后秦斜川忽然问:“你可有心愿未了?”

  宁惜酒怔忡了一下,之后摇了摇头,道:“我孤身一人无牵无挂,又能有什么心愿?”

  秦斜川注目看着他,迟疑着问道:“你……你没有话要留给……留给他么?”他原本想说兰秋霁的名字,可是临时却换做了“他”字。

  宁惜酒黯然良久,方悄声道:“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低徊宛转中透出丝丝凄凉之意,秦斜川听在耳中,不禁心中一颤。

  宁惜酒见他神qíng茫然,苦涩一笑道:“还留什么话?——他若有一丝半点的心,早会察觉我的心意。既然没有心,我又何必再去qiáng求?……我虽不悔今生爱他,可是一辈子……也已经够了……”

  之后他垂首沉默下来,秦斜川也再找不到别的话要说,四下沉沉的空气渐渐压得人满心惶惶。良久后宁惜酒轻轻问:“秦庄主还有事么?……我有些累了。”

  平平淡淡的一句话却让秦斜川心头大震,张了张口,却没有吐出一个字来。在这一刻,一个词忽然滑过他的脑海——生离死别。可是生离死别应是形容至亲至爱之人的分离,他与宁惜酒非亲非故,有的不过是几次ròu体上的欢愉,又何来生离死别一说?

  远处传来三鼓的打更声,不知不觉间夜已深了。秦斜川暗里一咬牙,转身便出了牢门。听见“嘭”一声关门声,宁惜酒霍然抬起了头。看着紧闭的牢门,他握紧拳头,qiáng行压下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嘴唇却在不知不觉间咬出了血丝。

  “就这样结束一切罢……”他喃喃自语道,望着牢门的眼渐渐空dòng。他恍惚回想着自己这一生,寒冷、孤独、绝望……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可是如今这一切终于可以结束了,他不用再咬牙支撑,不用再qiáng颜欢笑,不用再一次又一次地拼凑破碎的心……十年的时光,他早已心力jiāo瘁。

  秦斜川失魂落魄地出了府衙大门,刚走出数丈远,忽听见身后有人叫他。他回头一看,却是谈怀虚。谈怀虚上来与他寒暄了几句,之后自然而然将话题扯到了案子上,又追问秦斜川对这个案子可有什么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