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来寒雨晚来风_作者:闲语/舜华(39)

2017-07-01 闲语舜华

  见秦斜川茫然摇头,谈怀虚慨叹了一声,道:“难道真相真如宁兄所言么?……我虽与他jiāo往不深,可是实在有些无法相信他会做出这些事来……小时 候他在藏花阁做客,家慈最爱他善良宽容,走后还时时提起。当年他中了蜂毒昏迷,尚未醒来你已回了洛阳。他醒来后见你不在,急急追问。家慈逗他,说你因为放 蜂咬他,被太湖里的水鬼拖走了。他哭得肝肠寸断,硬要下水救你——当时qíng景仍历历在目,谁料明日便是他的死期?”

  秦斜川心中一痛,立在当地半晌,忽然抬脚走了。谈怀虚见他神思恍惚,无奈地摇了摇头,一瞥间发现地上有个小布包,便俯身捡了起来。

  一抬头,秦斜川人影已经消失不见。谈怀虚只得将小布包揣进了怀里,因想着已有几日未见到秋达心,于是朝平安客栈方向走去。

  他前脚离开,兰chūn归后脚便走了过来。守门的官兵见了他连忙上前行礼,他一声不吭进了府衙大门,疾步走到牢房外。见几个看守在那里聊天,他沉声命令道:“将宁惜酒的牢门打开,另外你们全部退下,没有我的吩咐,谁也不许前来打扰。”

  第二十章

  秦斜川一路狂奔乱走,最后到了一处绝路,他停下来一看,却是宁家。大门虚掩,他推门走了进去,这几日来来往往,他对屋里的每处都已熟识,仿若在自家一般。一瞥间见墙角接雨水的木桶还在,大概宁惜酒尚未来得及发现房顶已修好便进了监牢,这让他心口不觉有些闷痛。

  进了卧房,点亮了短短的白蜡烛。房里晕huáng的光,冷冷的,他下意识抱起了胳膊。走到chuáng沿边坐下,chuáng上的被子铺得整整齐齐,一只枕头放在chuáng头。看 见枕上有根长发,他伸出手指捏起,凑到了眼边。发丝细而柔软,不会是自己的。他痴痴看了一阵,手指一松,发丝悠悠落下,飘在了烛焰上,“滋”一声弯曲了, 一丝丝淡淡的焦味便弥漫在了湿冷的空气里。

  我这是做什么?——我既亲手将他送上死路,又何必再惺惺作态?他焦躁地站起身。

  窗下摆放着一张破旧的书桌,桌上整齐摆放着纸张砚台,左侧靠墙摆着一个字画筒,里面cha着几卷字画。他走过去随手拿起一卷打开,上面是李后主的一首《乌夜啼》:林花谢了chūn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胭脂泪,留人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十年前他很喜欢这首词,因为“朝雨晚风桥”这个桥名的出处便是“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这一句——而那座桥正是他与兰秋霁初遇之地。与兰秋霁决 裂后,十年来每次不经意想到这首词,他总是心痛难忍。只是今夜再读,再没有从前那般痛彻心扉之感,有的仅是微微的怅然而已。十年的辗转思量,时至今日,他 已完全放下了从前,只是未来又该何去何从?

  他轻叹一声,又随手拿出一卷字画打开,却是一幅画。画上是个身后斜cha着把长剑的英俊少年,神qíng虽然傲慢蛮横,唇角却带着顽皮的笑意。他心里猛地一跳,难以置信地凑到蜡烛边又仔细看了看,可是千真万确,画上之人除了比自己青涩稚气些外,的的确确就是自己。

  画中的自己十七八岁模样,身着一件蓝色锦衣,上面绣着紫黑色的暗纹。他忽觉这件衣衫有些眼熟,稍想了想,连忙拿出之前想要还给宁惜酒的那件锦袍。将锦袍抖开一看,虽然花纹已经褪色,可确确实实就是画上的自己所穿的那一件。

  他何要画我?模模糊糊想到一个可能的答案,紧张之下心脏几乎要跳出了心口。他怔怔望着画像,无数的影影绰绰在他脑海中盘旋翻腾,忽而清晰忽而 混乱。这十年来他刻意想要忘记所有的过去,每次思绪只要稍有触及,便会连忙迫使自己转移思绪。到了后来过去果真变得模模糊糊了。即便如今努力想要回想,却 只余下一些碎片残骸。

  正这时听见门外传来脚步声,随即听见一个声音道:“秦兄,我去客栈找你你不在,原来你果然在这里。”却是谈怀虚。

  秦斜川收回思绪定了定神,问道:“你找我有事?”

  “这几日秋道长忽然不见了踪迹,你可知他去了哪里?”

  “……不知。”想到秋达心临行前的嘱咐,他如是说。

  谈怀虚面上露出淡淡的失望之色,道:“我准备明日就回太湖了,若是秦兄过后看见他,劳烦转告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