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乐一跃而起,“是啊是啊,少爷他老是在家里念来念去,念得我耳朵都起茧了!”
于言脸一热,把他一脚踹开,恶狠狠道:“回去洗gān净,否则晚上不准上chuáng!”
乐乐嘴巴一瘪,逃也似地走了。
孟拿懒得再动,斜靠在门框指指树下小桌上的茶,老着脸皮笑嘻嘻道:“于言,夫子我渴了!”
于言横了他一眼,见他眼角唇角带钩,两道细长的眉毛如白绢上新画的远山,到底还是面嫩,脸一热,啐道:“我看你不是中毒死的,是懒死的,只有孟劳那个笨蛋受得了你,还把你当宝!”
孟拿丝毫不以为忤,笑眯眯吟道:“踏花归去马蹄香……”
于言霍地起身,恭恭敬敬把茶双手送到他手里,孟拿微微点头,“我记得你画的是马在花丛,周围两只蝴蝶翩翩飞舞。”
于言茫然地点头,“难道并非如此,马在花丛即是踏,花丛里蝴蝶飞舞,即为香。”
孟拿双手一伸,“笔墨伺候!”
于言这回再没敢耽搁,兴冲冲地捧着笔墨纸砚出来,孟拿左右瞧了瞧,懒得挪到桌上,把宣纸往地上一铺,寥寥数笔就勾勒完成,把画往他手里一塞,打了个大大的呵欠道:“回去仔细琢磨,我睡会,记得关好门。”
于言捧着画,满脸疑惑。画面极其简单,几只蝴蝶围绕着高高抬起的马蹄追逐嬉戏,连片花瓣都找不着。
他反复念着那句“踏花归去马蹄香”,心中突然豁然开朗,捧着画回味良久,眉间喜色越来越浓,最后,他猛然抬头,眸中如有璀璨光芒,大声道:“孟夫子,学生明白了!”
回答他的只有孟拿轻微的鼾声,于言细细端详着他苍白美丽的脸,深深叹息,“懒鬼,你放心,我马上派人送信出去,要他们把乐爷爷找回来,他是天下第一名医,一定能治好你!”
孟拿似乎听到他的话,睡梦中,嘴角高高扬起。
山中的天如孩子的脸,刚刚还晚霞灿烂,一会的工夫就下起雨来,孟劳淋得浑身湿漉漉的回来,见孟拿竟坐在门槛上睡过去,眉头一紧,把背篓里的糙药拿出来晾在屋檐下,在院中痛快洗了个冷水澡,见他仍没有要醒的意思,叹了又叹,轻手轻脚把他抱起,孟拿微微睁开眼睛,朝他露出一个灿烂笑容,孟劳冷哼一声,“笑什么笑,别以为我还会上你当!”
被他重重扔在chuáng上,孟拿醒了大半,揪着他的袖子不放手,孟劳瓮声瓮气道:“你嫌我丑没关系,你当我面笑我骂我打我都行,别学那些人的龌龊行径,在背地里取笑我。你要吓唬鬼我一定乖乖摆好姿势给你画,你不要拐弯抹角,画了还不敢认!”
他的声音低沉,每一字每一句却都以千钧之势向孟拿扑来,重重砸在他心上。他心中剧痛不已,悔恨jiāo加,自己恃才傲物,一贯嬉笑怒骂,游戏人间,从来不顾及别人的感受,也许这也是亲人朋友憎恨自己的原因,到了关键时刻,所有朋友都鸟shòu散,剩下自己走投无路,把那根救命稻糙当宝,牢牢攥在手心。
他想起当时的qíng景,在乐乐崇拜的目光下以食指点睛,乐乐问道:“夫子,钟馗真是这样子吗?”
他随口答道:“孟劳难道不是这个样子?”
乐乐眨巴着眼睛,恍然大悟,掩嘴窃笑不已。
他不怪心直嘴快的乐乐,是他自己从没真正尊重过孟劳,当他是呆子,蛮子,只知道压榨他的力气,享受他贴心的服务,却从不想付出。
更可恶的是,他还似原来一样还心安理得,认为他喜欢他,愿意跟他做朋友,甚至愿意和他研究兵法,就是对他天大的恩德。
他却忘记,真正得到天大恩德的,是他。
他只是想要个人相伴,并不是为奴为仆,任凭主人耻笑责骂,一直以来,是他施舍温暖给他,而不是如他所想,成为他的救赎。
孟拿心头掀起万丈狂cháo,桀骜本xing却让他不知如何开口,见他摔袖子要走,脑子里轰地一声,扑上来抱住他的腰,孟劳被他吓了一跳,犹豫半晌,终于把手落在他头上,压低了声音道:“别这样,我不是真的生你气,我本来就丑,不怕别人说……”
孟拿捂住他的嘴,以无比虔诚的神qíng抚摸着他棱角分明的唇,孟劳呆若木jī,只感觉那熟悉又陌生的苏麻又开始冒出头来,耳朵滚烫,心狂跳不已,尴尬地捉住他的手,孟拿不依不饶,搂着他脖颈,定定看进他的眼睛,郑重道:“孟劳,你不丑,在我心目里,你是天底下最好看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