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秋扯动嘴角,似乎是个淡淡的微笑:“我这一生,只爱过他,我骗他本就是我错,只要能在他身边,哪怕死在他手里,我也是,心甘qíng愿。”
太子走后,知秋端详着手里的匕首,刀柄处轻轻一拨,果然开了,里面是张纸条,潦糙写着:“知秋,害你深陷囹圄,大哥万分自责。切勿管叶家其他人,自保为主。大哥哪怕举兵天下,粉身碎骨,也定会救你出来!保重!”
知秋将那纸条置于火上,烧了。
叶家抄家的事,jiāo给冯世渊的一个亲信,已经进行三月有余,还是无法清算出具体有多少财产。他们在朝廷上风光了二十多年,私自敛财圈地,全国更是遍布叶家产业,说他们富可敌国,绝对名不虚传。洪煜一方面生气,又对治国治天下再生犹豫。
逢chūn病入膏肓期间,他去看了她一次,三十多岁垂死的逢chūn,再不是曾经的风华绝代。她走到这一步,虽然是洪煜的预谋,还是会有不忍,想起夜夜笙歌,温柔入怀的佳人,回头有风流过往,眼下是两人共有的骨ròu……洪煜看着她问道:“你可有后悔过?”
逢chūn摇头,“臣妾不悔。”
多年的钩心斗角,机关算尽,却始终算不过老天。洪煜没有与她争执,说:“你有什么心愿,朕答应你,便会去做。”
“皇上若能善待臣妾一对儿女,臣妾,死而无憾。”
“他们也是朕的骨血,朕不会让你有憾!”
逢chūn生来野心勃勃,如今垂暮,想起少女怀chūn,对大哥莫名的qíng愫,想起影子在她背后,默默推着秋千,想起少年君王,与子执手相忘……荣华富贵,权势天下,皆是过眼云烟,她生于权贵之家,短暂的一辈子,享尽奢侈,而人间所有繁华,身后均带不走,争与不争,又能如何?
洪煜刚要离开,逢chūn突然开口问他:“皇上可信这世上有爱吗?”
洪煜狐疑地看着她,不知她暗藏什么意思。逢chūn似乎并不期待他的回答,自言自语:“臣妾不信。”
叶逢chūn走的那个晚上,形单影只。影子在城外驿站,手中一壶酒,心里两行泪。月光如水,他寂寞无言。
洪煜虽将叶家人暂押大牢,却不能糙率地做下一步打算,因为南方三省总兵拥护叶文治,举兵造反!刚刚修养两年,烽火再起,洪煜龙颜大怒,不禁又恨知秋将文治放虎归山。一心扑在战事和重整朝纲的洪煜,晨昏颠倒,废寝忘食,转眼,秋去冬来,整一年又过去了。
早上起来,外头下着鹅毛大雪,唐顺儿一咕噜爬起来,心想,不好,这鬼天儿,外头那帮混蛋又会借机不送饭食了。等到快晌午,果然门口空空如也,气得他狠狠拍门,大声喊到:“昨天晚饭就不曾送来,如今早饭也不送,要饿出人命吗?”
“大雪封门的,等着吧!”外头有人应。
唐顺儿气得骂了几句,悻悻然地回屋了。屋里,知秋正披被子,坐在桌前看书,翻来覆去就是那几本破书,都看了一年了。这屋里冷得跟冰窖一样,根本就没人送柴火过来取暖。落架的凤凰不如jī,如今公子不行了,谁都要欺负一下,如今要米没米,要柴没柴,三九天的连取暖的衣服都没人送。
知秋见他进来,一脸沮丧,知道这是又没送饭,安慰他说:“我又不饿,昨日可有剩的,你吃了吧!”
唐顺儿想说,哪还有剩?早就吃光光了。但他又不敢这么说,公子这人,如今这么贫困潦倒,也不见他发脾气骂人,修养好得跟神仙一样。有时候连饿了几天,他便躺在chuáng上,吭也不吭,还会安慰自己,或者教自己认字打发时间。每当这时候,唐顺儿就心里琢磨,公子说不好真就是狐仙转世呢,才能如此好的胸怀和耐力,那些俗世小人,是奈何不了他的。
可不管公子xing格如何淡定,如何波澜不惊,他身子是不给他长脸的,这囚禁的一年,几乎大半是病着的。尤其入冬以来,因为院子里没柴火取暖,也没冬被冬衣,公子病得是越发狠了。这身子上一虚下来,神智就很难清醒,有时候坐在窗户边儿,也不知是在寻思什么,更会说些唐顺儿听不太懂的话,弄的他一头雾水。
过了晌这饭总算是送过来了,馒头硬得跟石头一样,唐顺儿心里把那些奴才骂了个遍。好在院子里有几棵树,他挑着低处的枝桠掰了几条,在屋里生出火,用个破瓦罐将那粥不粥,汤不汤的稀饭热了。折腾好半天,却发现知秋已经躺回chuáng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