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文治一边拿起先前逢chūn写的那张纸,在烛火里缓缓烧了,一边低沉回答:“若真想灭了叶家,直接送到皇上那里便是,既然找上娘娘,便是要利用叶家的势力。知道真相的人,很可能,并不真想叶家就这么忽地亡了,因为那与他不会受益。娘娘这次省亲,估计他也是盯着呢!知道娘娘与臣通了话,估计很快就会再找上我们。”
叶逢chūn想不到大哥会如此镇静,他是早有打算,还是在自己面前作样子?在她看不透他的想法,捉摸不出他的打算的时候,她心里没底,莫名害怕。她知道大哥是什么样的人,她也知道在自己和知秋的利益冲突的关键时刻,叶文治选择的,不会是自己。他们之间,本就没有信任,而如今,连这姓氏血脉也要面临挑战!
“大哥只要知道,我不会让洪汐成为别人的踏脚石!任何决定之前,”说到这里,咬字更加清楚,几乎一字一顿,“请大哥三思。”
“娘娘的意思,臣领会了。娘娘也是,后宫之中,请勿一意孤行!”
在叶文治qiáng势之下,逢chūn心中不免恐慌,只问:
“那现在要如何应对?”
“勿做任何应对,静心就好。近日,他们就算不找娘娘,也会找上臣。”
“那,知秋呢?事关重大,要不要让他知道?”
“不能跟他说!”叶文治果断说道,“他,心慈面软,怕是给皇上哄一哄,什么都说出来了!”
叶逢chūn暗自为了大哥的维护感到不屑,她又怎会不懂知秋对皇上的心思?不过,她也不禁同意,以知秋对皇上的态度,一旦给他知道,怕是有泄露的危险。
“大哥,你瞒得住?”
“臣会争取。知秋由臣负责,娘娘勿要私自做主。”
叶逢chūn怎么都觉得叶文治对知秋的袒护有些古怪,短时间内,她无法把所有事都想清楚,只要给她些时间,她相信自己不会永远蒙在鼓里。
因叶逢chūn的省亲,住在文治府上的知秋也是要日日过去请安。这天逢叶相宴请,多呆了些时候,回府的时候,天已经摸黑。随从在轿子外低声禀明:“大人,到了。”
里面没应声儿。刚下马的文治示意他们安静,轻步走过去,低沉唤着,又似乎在试探:“知秋?”
依旧没有回答。
这才伸手掀起帘子,里面的人果然歪着头,睡着了。因为身体还没完全恢复,药也一直在喝,整日里文治都暗暗观察过他,总是一付恹恹yù睡的不清醒,无奈身边人众嘈杂,也只能礼貌陪衬。这一路晃悠着回来,终是能安心睡了。
叶文治近日因画像之事,暗自烦恼得厉害,如今猛看见这久不见的无辜睡颜,却象是心中空落落的一块地方,瞬间有深种的柔qíng枝繁叶茂地生长出来,占了个满。不止一次地出现过的错觉又再漂浮出来,仿佛那人依旧活着,冬日畏惧寒,缩在衾被之后,见他走进来,不做半分改变,扬起微醺面颊,弯着一双眼,道:“你来啦?”
“来了。”
四下无人的时候,叶文治会象跟友人兄弟一样,回应他漫不经心地询问。而那一个又一个的午后,或微寒,或酷暑……总是斯文淡雅。多少年过去,他的一言一行,闭目便在眼前,就跟发生在昨日一样。
叶文治背转着低下身,有随从帮忙将知秋扶上他后背。折腾中,知秋似乎睁了眼,长长叹了口气,却又安然趴到他后背上,抵着文治的后颈。进了府门,遣散了随从,慢而平稳地朝后院的卧房走去。
上次背着他,距离如今也有三五年了吧!知秋发育得很晚,十四五岁的时候,感觉还跟小shòu一样不丁点儿,背着他,总觉得轻飘飘的一小只。如今手长腿长,虽然大病之后身形憔悴,依旧比当年是沉了。
那一条路,如同时光走廊,叶文治外表虽波澜不惊,面沉似水,心里却难免百感jiāo集……前尘往事,今朝明日。背后的知秋辗转着嘤咛,极其轻微的一声,却在四下无人的夜晚,被文治听了个仔细,他低低唤了句:“洪煜……”
尽管努力维持的脚步还算沉稳,叶文治只觉得托着知秋身体的手臂qíng不自禁地抖了片刻,还有胸腔里的一颗心,也乱了节奏。
第二天,知秋打坐一个多时辰,出了一身虚汗。找身gān慡的衣服换了,又觉得身子比昨日是轻快了些。天已经大亮,正寻思着大哥怎还没有下朝,倒是二哥叶武安先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