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雪卿病好以后,搬到裴玉亭院子里住,由裴玉亭一手打理他的学业。chūn天一到,又请了先生,不仅修学问,练书画,还要通音律,戏曲。裴爷虽然人随和,在他功课上管教甚严,用繁重课业转移了雪卿对外面世界的好奇。爷时常在过来请安的时候,顺便问问他的近况,开始他对爷的询问甚是畏惧,渐渐习惯了,也不觉得爷怎么凶恶。
两年后,陶荆满十四,跟着爷入行,加字号“想云”,一鸣惊人。就在那个冬天,玖哥走了,临死前被挪到乡下,据说咽气时也没闭眼。雪卿跑到原来住的院子,已然人去楼空。下人正忙着烧艾糙除晦气,如今这院子便是荆哥儿一人的了!雪卿后来才知道,玖哥的病因为是喝了毒药,毒一直也没清gān净,而那毒药本来是人下在爷的茶水里,玖哥替爷挡了一劫。
玖哥刚走的那段时间,雪卿一直落落寡欢,裴爷劝解他说:“这院子里人来人往,跟流水一样,要是次次你都这么伤心,可不是要累坏了?身外之物,生带不来死带不走,可有可无;人既在心中,不管生死,咫尺天涯,毋须挂怀。”
雪卿专注地注视着裴爷的表qíng,他说这种话的时候,眼睛总是空蒙蒙的,似有所思,又不与人分享,裴爷是个能藏得住心事的人。
“你又教他什么悖谬之论?”两人说着话的时候,爷过来了,这时辰一般是见不到他,除非昨夜没玩乐,“谁跟你说身外之物可有可无的?再让你这么教下去,又出一个呆子!让我喝西北风去么?”
第6章
“你又教他什么悖谬之论?”两人说着话的时候,爷过来了,这时辰一般是见不到他,除非昨夜没玩乐,“谁跟你说身外之物可有可无的?再让你这么教下去,又出一个呆子!让我喝西北风去么?”
裴爷慈爱地笑,也不与他理论,只说:“你一会儿带昭哥儿出去玩儿,我这有客。”
雪卿知道只有王爷过来的时候,裴爷才会打发自己出去。容庆王爷和裴爷来往快二十年,是裴爷早年的恩客,就算现在裴爷隐居,几乎不怎么见人,偶尔还是会愿意见他。
随着年纪增长,雪卿比以往自由了,可以四处走走,时不时也会到前面去看热闹,赶上爷高兴的时候,还会邀他过去坐坐,看小唱们花枝招展,五彩斑斓,跟做梦一样。开始觉得真是热闹,渐渐没了新鲜感,也不如以前那么向往了。
这天从外头回来,下了大雨,雪卿见还没掌灯,前面应该还没甚客人,索xing从大门进了,想绕路回到后院,不想在院中撞见生人。这么早就来的,一定是爷的熟客,雪卿往廊里一闪身,那人眼尖,瞅见他登时红眼,一把拉住,双手托住他的脸,惊得称赞:“哟,这是哪位神仙小哥?叫什么名字?我怎没见过你?过来,过来,赏你酒吃!”
雪卿厌烦地躲避,因不知底细,不敢肆意顶撞,想挣扎出来,却不想这人抓得紧。
“梁老板真能藏宝,你可比那荆哥儿长得还俊俏!”
心里着急,雪卿四处寻,看有没有谁能帮忙脱身,院子里几个下人在gān活的,都没敢说话。这时三郎从偏门儿那里现了身,这阵仗在“秋海堂”是常见的,他灵机一动,边跑边喊:“昭哥儿,可找着您了,跑哪儿去了呀?爷找您找得急呢!快跟我来!”
梁红地娇纵bào烈的xing子,在这胡同里是有了名的,京城里有头有脸的还都吃他这一套,他越蛮横越跋扈,他们就越喜欢。二十出头的人,手下头的荆哥儿的都出人头地,他却还站在风尖làng顶上,红得莫名其妙。这无赖的人,似乎也怕他,见三郎说爷要找,连忙放了手,不再纠缠,雪卿落荒而逃。
第二天,这事便传到梁红地的耳朵里。他把各院各处管事的人都叫到正厅,雪卿也给叫了去,当着众人的面,大发雷霆:“那个杂碎是哪家的?”
门房的认识,说是容庆王府的白大管家。
“我管他是黑是白?一个狗奴才,也不撒泡尿照照,轮得到他来这里撒野?”梁红地拉过雪卿,愤愤地骂:“他想摸你就让他摸?你当你自个儿是什么呀?小唱儿?小官儿?外头街边儿的黑相公?你们都给我听好了,以后再有这不要脸的无赖敢碰昭哥儿的,一巴掌给我招呼过去!”
下头人垂首听着,没人敢出声。梁红地发过火,气消了些,把他们都打发了,独留了韩雪卿,带着他到了自己住的院子,关上门跟他说:“这话你给我记住,再犯就罚,狠狠地罚!你跟这院子里那些小官儿,小唱儿不一样!搂汉子睡觉,本事高的,这院子里有的是!我养你,在你身上花那么多银子jīng力,可不是为了让你给人想摸就摸!以后象这种不三不四,没身份地位的,敢大庭广众地轻薄你,伸手就打,别留qíng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