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陶荆过来串门儿唠嗑,跟他说,哪是什么大事儿?都是爷和江家二爷惹了气,借着那个倒霉瘪三发泄罢了!可怜他在外头也算有头面的人物,亲王府的大管家,多少人都想巴结呢!也就爷心高气傲,敢那么损他。
“你不看看爷的恩客都是什么人物?哪会把他个管家放在眼里?”陶荆有点幸灾乐祸,“爷现在可把你当宝贝了!”
韩雪卿这两年是长得比刚来的时候还水灵了,陶荆算是过来人,他知道有些孩子长大会长劣长粗,可明显昭哥儿不用为这个担心。听说连爷那不外传方子的“神仙水”都给他吃!爷这年纪还那么嫩彻,大抵就倚靠吃药了!
“江家二爷怎么惹到爷的?”雪卿边喝茶边问,将点心盘子推到荆哥儿面前。
“两人前晚吵起来,我也是听爷院子里的人说的,还能因为什么?二爷争风吃醋呗!裴爷呢?怎么不在?”
“跟人出门了,说过两天能回来。”
“你有空儿到我那院儿来啊!我最近得了好些个新鲜玩艺儿,有喜欢的分你几样!”
正说着话,“同喜班”的灵官儿也来了。他在小唱儿里头算出色的,今年十六,有老斗给他赎了身,这两日就要走,跟着去苏州。他这两年和雪卿处得很熟,特意来跟他告别。
雪卿跟他聊着,虽然难过,却不象玖哥走时那么疼得抓心挠肝了。院子里的小官儿,小唱儿隔三五年就换一批,见惯了来来往往,分分合合,也就习惯离别了。就是不知道他们出了这个门,日子过得如何,多是开始还有些消息传来,过段不长时日,就石沉大海一样,没音信了。
寒来暑往,暮鼓晨钟,弹指间,五年过去了。
第7章
端午刚过,天闷热的,看似又要有大雨。韩雪卿庸懒躺在屋檐下的竹塌上,手上拿着本别人抄给他的《奇qíng记》,正看得津津有味,陶荆走进院,手里托着个果盒。
“装的什么?”他问。
“你捏着鼻子,”陶荆跟他说,“只准看,吃,不准闻!”
韩雪卿目光回到书上,假装不理睬,“故弄玄虚,谁希罕?”
“你还不识好歹?”陶荆在他身边坐下来,“这可是进贡来的,别人想吃还吃不到呢!味道好着哩,就是闻起来臭!”
他自己先捏了鼻子,掀开果盒,顿时一股恶臭铺面而来,雪卿被这气味熏得翻江倒海,差点儿将午饭吐出来,手大力将那果盒推回去:“你从粪坑里拣出来的呀?拿走!拿走!”
“你吃一块儿,香着呢!”陶荆一手捏着鼻子,一手探到盒中,揪了块就送到嘴里,雪卿蹦起身,离他老远:“要吃回你自己那院儿里吃去!你这恶心人的!”
陶荆吃得陶醉,见他不领好,收起盒子,招收唤来个小官儿:“你们昭哥没口福,送回我那院儿吧!”小官忙跑过来,捧着果盒走了。
如今陶荆是京城顶红的相公,使唤人不眨眼,梁红地那点娇纵,他继承个滴水不漏,“秋海堂”上下没有敢惹他的。他见小官儿走远了,回身拿起雪卿刚刚看的书,只看见“状元夫人”几字,就给抢走。
“把你那蹄子洗洗再动我的东西!”
“当是什么宝贝?真是,”陶荆冲里屋喊,“曹嬷嬷,给我打点水来,我洗洗手。”
雪卿再躺回竹塌上,慢慢地喝茶去火。陶荆边洗手边问他:“谁给你抄的?字写得倒美。看完也借我瞧瞧!是写裴爷的?”
雪卿没怎么搭理他,无聊地说:“有裴爷什么事?”
“二十年前,裴爷可不是‘状元夫人’来着?”
“又听哪个找不着北的老斗说的?”雪卿接过庞姨递上来的药,一口气喝了,“你见天儿跟那些口无遮拦的人混,小心哪天爷收拾你!”
陶荆一笑,“我伺候谁,不伺候谁,还不都是爷安排的?他倒收拾我什么?”说着又把话题转回“状元夫人”,“你是真不知,还是跟我装糊涂?现在昭哥可学jian了,有什么话都藏在心里!”
“当个个都是你小人之心?”雪卿轻蔑嗤他一口,“我是怕你胡说惹麻烦。”
“什么乱说?裴爷以前就是的!这在外头根本不是秘密。”陶荆说着,趴在雪卿耳边小声说,“那个人还给裴爷赎了身,养在城南的一个胡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