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他说这些话的时候,杨琰的神色没有一点的变化,抿着唇一言不发。
卫长轩久久地看着他,他所看见的明明是一张熟悉的面孔,眼角眉梢中却隐约有股陌生的气息,他叹气:“也奚,我心里总是把你当做那个在雪地里哭泣的孩子,生怕我一不小心,你就会被风chuī落,四处飘零。原来是我想错了,在我不知道的时候,你早已经长大了。”他说到这,苦笑了一声,“也对,你是穆王府的四公子,总不能永远做一只小羊羔。”
第51章 坦承
又是一阵秋风掠入镂空的花窗,杨琰方才站在窗前还不觉得,此刻却忽然觉得冷入骨髓,当真应了那句,秋意瑟索,不胜寒凉。他听见卫长轩的声音似乎在极近之处,又似极远,飘飘渺渺,让他简直听不出那声音中的喜怒。就在他心绪随着卫长轩的话飘忽不定的时候,一只大手忽然握住了他的手,只听卫长轩奇怪地道:“也奚,你怎么抖得这么厉害,是冷吗?”
杨琰再也忍耐不住,向前一倾,就扑到了卫长轩的怀里。那是他熟悉的胸膛,熟悉的温度,他像从前一样蜷缩在这个怀抱里,才慢慢平息了浑身的颤抖。
卫长轩似是微微一怔,很快也回手抱住了他,他声音低低的:“也奚,我不是怪你,只是一时觉得吃惊。”他顿了顿,“我原先想着,这一世都要护你平安,真到了护不住的时候,也要把你送到拓跋公手上,方才安心。现在看来,你根本就不需要拓跋公的庇护,更不需要我……”
杨琰的手忽然掩到他唇上,他的指尖还微微有些颤抖,yù泣似的道:“卫长轩,我怎么会不需要你,”他眼中渐渐有泪水滚落,“我不是说过么,在这世上你已经是我最亲的人了,若不是你,我根本没有勇气活下去,你都忘了吗?”
卫长轩心里猛然一跳,怔怔伸出手想去拭他脸上泪痕,温声道:“也奚,别哭,我知道,我都知道。”
“你根本就不知道!”杨琰忽然推开了他的手,他极少这样大声地说话,显出一点少年的嘶哑来,“那日你明明答应我绝不离开,可我醒来却再也找不到你。你竟瞒着我独自去御前请罪,还派人把我送出建安,要把我送到外祖那里。你可曾想过我的心qíng吗?”
卫长轩自从脱罪出狱,便知再见杨琰时要受他责问,他低声道:“那时我没有别的选择,我不能让羽林卫的同僚因我之事而赔上xing命,这个罪责只能我一人去承担,所以我不得不去。”
“那我呢?”杨琰抬起哭红的眼睛,“你有没有想过,若是我真的听了你的话去了外祖身边,而你却在我不知道的时候被斩首,我要怎么办?”
这已不是杨琰第一次问他这句话,出征前的那个夜里,他也是这样哭着问道:“卫长轩,我要怎么办?”仿佛是个手足无措的孩子一般。
即使如今卫长轩已知道他并不再孤苦无依,更不会任人欺凌,可心中还是没来由地一酸。
“若真是这样,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杨琰握紧了拳头,咬牙切齿般一字一句地道,“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卫长轩忽然抱紧了他,用力得好像要把他揉到自己的骨血里去一样:“也奚,我不是不顾你,也不是故意骗你,我只是不敢让你知道。我不怕下狱,不怕受折磨,也不怕死,但我害怕你会难过。”
杨琰原本气到极处,背脊都绷紧了,却在听到这句话时忽然泄了力气,眼泪一颗颗滚落下来,他却浑然不知。
卫长轩轻叹了口气:“我本以为这次被判斩首,大约再也没有机会见你,也就没有机会跟你说这番话。却不曾想到,”他顿了顿,声音里微有些感慨的意味,“没想到,我的也奚本事这样大,竟把我救了出来。”
杨琰低着头,声音低低地道:“你都知道了。”
卫长轩点了点头:“大约猜到了一些,听说这次韩大人出了不少力,我原先以为他只是杨玦的恩师。毕竟是他辅佐杨玦从南疆回了都城,又夺了王位,现在看来,他与你的jiāoqíng好像更深厚一些。”他顿了顿,又道,“还有方才离去的那位温大人,他虽说同你只是在诗书上有所往来,可他提起你时,神色异常恭敬,看来是一心愿追随于你。”
杨琰轻轻点了点头:“温兰郁谋略虽不及韩先生,但却有治世之才,很教人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