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娇百媚_作者:水未遥(155)

2017-06-04 水未遥

  后有内务府的人来布置灵堂,不过半个时辰,便将一切打点妥当。

  皇后的灵柩就放在寝殿正殿中央,罗汉chuáng上,安置着红缎子坐褥和靠枕;灵桌上覆着素底绣花桌帷,供着的是香炉,一对蜡扦和一对白玉灵花花瓶。

  灵牌两侧,香烛高烧。

  各宫妃嫔陆陆续续地来,香炉里,cha了一拨又一拨香,有的还没燃尽,便拔出来,换了下一批。景宁踏进门槛,正看见璎珞从桌上取了三支,凑近烫金红烛点了,递到钮祜禄·东珠手里。

  青烟袅袅,她执香拜了三拜,然后cha进那香炉,可炉内香支太多,不断有火星儿落灼在手背上,让她不由自主地缩一下。

  “娘娘,让奴婢来吧!”

  璎珞贴心地走上去,却被东珠拒绝了;她抬眸,有些痴迷地看着那檀香木刻的牌位,凝神间,魂不守合。

  “钮祜禄姐姐,”佟佳·仙蕊过来扶住她,柔声劝慰,“保重身子才是。”

  东珠眸光黯淡地朝她点了点头。仙蕊殷勤地将她搀扶到西侧,再抬头,正碰上了迎面而来的景宁,目光相触,仙蕊愣了一下,转瞬牵动唇角,漠然笑了笑。

  景宁则回给她一抹恭敬的敛身。

  后宫漩涡,每个人都在粉饰太平。就如方才四目相对,一刹那,那真相早已在各自眼中翻滚了个遍。可又能如何呢?逝者已矣,真相亦殁,泉下有知的人,再来计较这世间种种,怕也理不清孰是孰非了。

  灵堂的供桌上燃有一盏油灯,时时加油,不使熄灭,号为“长明灯”。

  弹指红颜老,皇后卒的这一年,年仅二十二岁。她曾母仪天下,守着绚烂华装,守着那一顶辉煌凤冠,在寂寂宫闱中过了十年。如今,富丽堂皇的储秀宫里,只剩下了铺天盖地的一片白,属于赫舍里·芳仪的尊荣,已随生命消亡,烟轻云淡。

  也许,几年后,这里便会住进另一个女子,有着同样傲人的家世,同样尊贵的头衔;那时,将再不会有人记得,这个姿色平庸的寂寞女人。

  佛龛有灵,或许会将因果孽缘一一清算。可昔日投毒、咒害她的人皆在场,那死后化作的一缕枯魂,怕是早随着缭绕香雾散了吧。这便是后宫,只有活下来的人,才能笑到最后。

  “皇上驾到。”

  门外,有太监冗长尖细的唱喏。

  殿内妃嫔和宫人皆敛身迎驾。殿外的广场前,跪了一地身着缟素的奴婢,在皇上踏进二进院之时,开始了哭天抢地的恸哭。

  妃嫔们也跟着抹泪。

  景宁低下头,眼见那双云墨缎龙靴从眼前踏过去,又停在了灵柩前,半晌,才有一个低沉yīn郁的声音,让众人起身。

  他是回乾清宫修整过的,换去了一身月白锦缎长袍,此刻一袭皂色十二章纹蟒袍,显得整个人越发疏离冰冷,薄唇抿着,深邃黑眸一瞬不瞬地凝着桌案上的灵牌,怔怔地出神。

  “万岁爷,请节哀。”

  李德全走上来,将香点了,递给他。

  这时,有嘤嘤的啜泣声,从殿西侧一角传来,却是安贵人李芳沁扶着格子架,掩面而泣。

  在场诸人心照不宣,一片唏嘘不已。皇后死了,靠山随即倒塌,她理应是悲痛的;或许,她该是赫舍里皇后死后,唯一为她真心流下眼泪的人。尽管,有一半是为了自己……

  吊唁

  五月初五,皇后的灵柩被安放在了紫禁城西侧的寿安宫。

  每一日,皇上都会去吊唁。

  也是在寿安宫,景宁第一次见到了纯妃的兄长,声名赫赫的九门提督隆科多。

  按照宫中规矩,外臣不得入宫苑,未经诏命,更不得擅自会见宫妃,此时,连隆科多却出现在了寿安宫皇后灵堂里,不能不说圣宠之丰隆。

  他曾在三藩与皇城之间摇摆不定,后因皇上恩威并,决意保卫京畿。这样的人,筹算智诈,浑谙官场之道,该是内敛深藏,不料见了,却是如此的年轻丰茂。

  踏进朱红的门槛,就看见那君臣二人驻足在曼柩前,一个负手沉吟,一个长身玉立,夕阳的余晖洒在二人的身上,镀上了一层辉煌的橘色。

  景宁走过去朝他二人敛身揖礼,隆科多愕了一下,转瞬向她也行了个礼。

  “怎么来的这么迟,李德全说你未时过来,这眼看申时都块过了。”玄烨嘴角噙着一抹笑意如水,伸手将她拉进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