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gān脆地答:“不行。大王日理万机,没工夫见你。”
孟筱随即又恳求:“那让我见见我的孩子。”
太后仍不答应:“大公子此刻在读书。”
吩咐溪荪赐白绫后太后转身yù走,孟筱膝行上前,一把拉住她广袖袖口,泣道:“太后,求你让我见见栻儿,只见一面就好,这是我最后的心愿,请太后成全……”
太后不理,命她放手,孟筱不肯,死死抓住,凄然哀求:“太后,太后,这孩子是我最后的牵挂,也是我的命啊!好端端的谁会愿意去害人,我所做的坏事不都是为了他么?太后既为大王母亲,应该会明白的呀!身为未嫁女儿时,谁会想到自己会变成今日的样子……”
听了最后这句话,太后微微一动,侧首垂目瞥了孟筱一眼。
孟筱窥见希望,又泣不成声地继续说:“现在,我只求能再看他一眼,以让我了无牵挂往赴huáng泉,请太后成全,请太后成全……”
她一壁抓紧太后袖口,一壁不停地躬身叩首,哭得肝肠寸断。溪荪见她状甚可怜,遂对太后求qíng道:“看在她养育大公子多年的份上,太后恩准她母子再见一面罢。”
太后犹豫了一下,终于颔首,低声嘱咐了溪荪几句,然后对孟筱道:“一会儿溪荪会带你去见他。放手。”
孟筱这才松手,兀自哭着,朝启步离开的太后下拜。
溪荪随后命侍女取来洁净衣物给孟筱换上,让人给她梳妆,并小心掩盖哭过的痕迹,觉着妆容与平日无异了,再唤入太后适才遣来的医女,递一碗煎好的药给孟筱。
“这是什么?”孟筱惊惶而戒备地问。
“安神药。”溪荪答,见孟筱似不信,又道,“太后没必要对夫人下毒。”
孟筱默想片刻,一咬牙,将药饮下。须臾,但觉咽喉与舌头发热肿胀,大惊之下yù问溪荪缘故,一张口却发现说不出话来,喉头只能发出“嗬嗬”的声音。
“夫人别担心。”溪荪淡淡解释,“这并非毒药,不过饮下后会有半日不便说话。”
孟筱知太后这是不yù她与儿子说任何话,心下大恨,却也不敢流露,只默默点头示意明白。
溪荪又道:“太后吩咐,筱夫人见大公子时不能流下一滴泪,否则处以腰斩之刑。夫人记下了么?”
见孟筱再颔首,溪荪便带她出囚所,前往公子栻居处。
栻正百无聊赖地背日间所学的书,伏在案上几yù睡着,忽见孟筱走来,顿时大喜,连蹦带跳地跑出去迎接,拉住母亲手问道:“娘,你这两日去哪里了?我怎么都寻不见你。”
孟筱弯下腰,抚着七岁儿子的脸,想回答却发不出声,鼻中一酸,差点就掉下泪来。记起太后的话,只得尽量睁大眼睛,止住泪意。
溪荪从旁和言对栻道:“大公子,筱夫人嗓子疼,无法说话,这两日正在诊治。可惜宫中太医无能,治不好这病,所以夫人要出宫另寻良医治疗,会离开一阵子。”
栻闻言问:“那我能跟母亲一起去么?”
溪荪道:“不可。公子还有许多书要读,未便离宫。”
栻想了想,对孟筱道:“那娘先去,我赶紧把书全念了,再去找你。”
孟筱一恸,一把搂住儿子,埋首在他肩上,两滴终于溢出的泪悄然浸入栻衣物纹理中。溪荪恻隐心起,转首避过,也不多说什么。
随后栻又笑逐颜开地跟孟筱说了些这日发生的事,孟筱含泪看着,不时颔首。少顷,溪荪忽觉栻不再说话,遂转头去看,发现孟筱正拉着栻的手,在他手心比划什么,而栻神qíng颇困惑。溪荪立时警觉,当即过去扶起孟筱,道:“夫人该启程了。”
孟筱挣脱,两手捧起儿子的脸,定定地凝视着,像是要把他容颜的每个细节一笔笔刻入心间。
溪荪略略提高了声音:“时辰已到,车驾在外等候,请夫人启程。”回首一顾,两名侍女上前,左右搀扶着孟筱,半qiáng迫地带她离开了这个院落。
回到囚所,孟筱接过白绫,原本呆滞的脸上忽然呈出一丝诡异笑容,她伸出右手,一指后宫的方向,然后立起手掌,扬起后重重挥下,做出斩落的姿势,口中含含糊糊地反复说两个字。溪荪细看她唇形,终于辨出她说的应是“报应”,便蹙了蹙眉,而孟筱朝她挑衅地一扬首,衔那抹yīn冷的笑,拖着白绫,一步步走入了那间即将成为她生命终结处的囚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