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屋恨_作者:柳寄江(331)

2017-05-16 柳寄江

  元鼎六年是波澜壮阔的一年。chūn日里,刘彻在南越设置南海等九郡,南越遂安。又定西南夷,遣军证返东越。一时间,开疆扩土,国威远扬,宣室殿上的帝王,意气风发,半生文治武功,俱到了巅峰,无人能及。

  而于她而言,元鼎六年,亦总算有了一个好的收场。

  远远的,便见了,飞雪阁灯火通明,已经布置的暖洋洋的一殿皆chūn了。刘初站在廊下,笑着喊,“娘亲。”神qíng明朗。一身白猞猁狲锦裘,与殿外雪同色,愈发衬的脸红扑扑的,粉雕玉琢。

  “慢点儿。”她含笑下车,牵了刘初的手,问道,“早早冷不冷?”

  “不冷。”刘初吃吃的笑,她的手果然是暖和的,“娘亲今天真漂亮,父皇看了一定喜欢。”她满足的叹了口气,赖在阿娇身上,“娘亲看起来还是这么年轻。不知道的人看到,一定不会以为咱们是母女,反而以为是姐妹呢。”

  “贫嘴。”她忍不住笑道,弹了弹刘初的额,戏谑道,“你满意了,真是吾家有女初长成啊。”

  她在唐古拉山上眨着眼睛唤娘亲的稚嫩样子还历历在目,一转眼,就已经是可以嫁人的年纪了。

  “娘亲。”刘初便淡淡的红晕了脸,爱娇道,“还有三年呢。谁知道会有什么变化?”她的眸光璀璨,道,“父皇这次圣裁倒深得我心。我又可以赖到娘亲身边三年,多么美好。”

  “再赖,都要成老姑娘了。”她慢慢道。抬头,便看见远远从宣室方向而来的御驾宫车,宫车上的那个人,他们纠缠了半生。她曾以为,他的名字于她,不过是如同浩如烟海的历史名人一样,是纸上一个冰冷冷的符号,却在命运的捉弄下,不得已的将他的眉他的眼与他的名字联系在一起,闭了眼亦可清晰绘出。到最后,甚至熟悉他的气息,一如低首看掌心上的纹路。

  命运,是多么奇妙的东西。

  而她陷在命运的漩涡里,也曾怨,曾恨,不甘受命运的摆弄。到最后,才相信,有些东西,在时间的不动声色之下,显得那么苍白无力。就仿佛,走在一条大道的人,忽然拐了一个弯。在那条弯路上走的久了,就渐渐的忘记了,如今脚下走的,与原来的道路,本不是同一条。

  宫车轱碌碌压过雪地,留下两条深深的印辙,停在飞雪殿前,随车的宫人掀开了帘,黑锦冠服的刘彻下来,看见站在廊下的她,目光淡淡,暗含一点暖意。

  仿佛,又回到很多很多年以前。

  那时他们还是少年夫妻,每次他从宣室回到椒房,她都会满心欢喜的站在殿前接。那时候他总有些无奈,“娇娇,你不必每次都出来的。”

  “我知道啊。”那时她笑的开怀。

  可是,我想早点见到你。

  “娇娇,”刘彻微笑走过来,仿佛很自然的拉起她的手,道,“进去吧。”

  “好。”她低首,轻轻应道。瞥见女儿隐隐的微笑。

  开头,她的身边是他。

  到最后,她的身边还是他。

  这是陈皇后复后后,帝后第一次相携正式出席皇宫家宴。

  臂初的红烛排成两排,将飞雪殿亦染上了些淡淡的绯色,喜意照人,恍如白昼。一殿的人俱拜了下去,恭敬道,“参见陛下,皇后娘娘。”

  “都起来吧。”刘彻的心qíng似乎不错,淡淡道。

  阿娇随他坐在主位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座下的妃嫔与皇帝子女,淡淡的叹了口气,饮尽了盏中酒。

  年复一年,陈皇后独宠,后宫便渐渐凋零。在尹佳萝没入掖庭,王沁馨,卫子夫,李芷相继死去后,妃嫔中,她见得眼熟的,竟只剩下刑箬一人。然而刑箬也已形容黯淡,伤怀年华老去,君恩不在之外,亦为养子刘闳最终的下场哀凉。深宫寂寞,待的久了,深宫寂寞,待的久了,没有血缘之亲也能滋长出些qíng分,何况刘闳表面上素来乖巧,不得善终,打击颇大。

  自有宫娥捧了碧酿chūn,恭敬为她斟上。

  “娘亲。”刘陌携了上官灵,上前参拜,笑意盈盈,“儿子恭祝娘亲新年安康,福寿安康呢。”

  “好。”她亦含笑应了,满gān了盏中酒。

  刘彻不由看过来,蹙眉道,“娇娇莫要喝太多了。”

  饮酒过多,亦要伤身的。

  “人家开心么,”她转过头来,笑吟吟的,酒意上涌,将双颊染上淡淡的绯色,眸光明如星辰。“大过年的,陛下心qíng不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