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得养这么一大家子,我还要出去骗人gān嘛?说起来你还有赚不亏耶!倪伯可以帮你守门,倪婶婶可以帮洪夫人打理厨事。小毓活泼可爱正可安抚洪师爷老来膝下无子的寂寞,猫还可以帮你捉库房里的老鼠!”
卿玄烨很理所当然地耸耸肩,一副赖定了你的jian相。他可是手印也按了,卖身契也签了,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袁蔚中聘他的同时附带包下他与家眷的三餐一宿的条件,他又没说他的家人只有一名。
“……”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苍天啊,他只是一时色迷心窍突起善念,不用如此惩罚、告诫他吧?
此刻袁蔚中很想效仿乡里吵架输人的泼妇,躺地上打滚撕发、踢腿耍赖。他不得不严重怀疑自己又被人摆了一道——那该死的骗子!
“防备心不要那么重,做好事就要做到底。这才叫善莫大焉啊!”
这次,换卿玄烨很大度地拍拍他的肩,施施然迈着闲定的步伐,引导家人走向自己未来的居室。
他想通了,反正用骗来的钱财也是让老管家夫妇过得惴惴不安,不如大隐隐于朝。毕竟这里是远离京都的小小县城,官风和民风都很淳厚,料来不会被人发现他们的真实身份。再加上这么多年来带着他们东奔西走,不得安生。因为知道他和莲华在做行骗的营生,每每他们出个门老人家都提心吊胆,看着他们鬓边被催生的白发,卿玄烨说不愿意接受这意外的好处也算昧心。
只是,不知道此处看起来平静的小院,又可供他们栖息多久?
罢了,以后的事以后再想。
长恨此身如江萍,半逐波làng半随涛!
于是,袁蔚中所jīng心打理的鹊巢,就这样被一窝意外飞来的斑鸠大大方方地占领了去,一向清冷的县府衙后院,倏然热闹起来。
最喜欢这样变化的,却是一向看上去冷冷淡淡的洪夫人。
她是典型外冷内热的女子,年轻时因为右脸天生一块胎记而自卑,直到意外救下洪天福,她jīng通药理的绝高才华让眼高于顶的才子动容,多方设法,以诸葛亮娶丑娘子的故事打动,这才娶得贤妻,这十数年下来倒也和乐融融。
洪家人丁稀少,洪天福算过自己命中无子,虽然遗憾却也从不qiáng求。自打可爱的小毓到来后,他童稚的言语倒每每逗得两人开心,立刻就认了义子,打算将夫妇俩医药和验尸的绝学倾囊相授。
而那负气而去的莲华,早先按卿玄烨的意思,把米珠佛取回赎人,却不料回来已经成了这样的定局,虽然不高兴,但毕竟她也只是个孩子,很快在这样安逸稳定的环境里适应了过来,在洪师爷夫妇视同己出的关爱下长胖了不少,ròu色也显得比以前水灵多了,眼睛里也不再像以前一样,总是充满了不合年龄的悲愤郁懑之色。
结果最不适应的人却是卿玄烨。
他不适应的来源只有一个,那就是袁蔚中。
这位大人对自己存有不同寻常的好感,这一点他是知道的,知道得非常清楚。甚至因为这样才产生了想捉弄人的期待。可是那个人却止步于这似有若无的游戏,比方说吧,他有时候在院子里读书吟诗,很明显能感觉到袁蔚中灼热的视线,可是一回头,那人却比自己更快地撇开头去,甚至在跟他说着话的时候,莲华一靠近他就立刻识相地走开,也不再开越轨的玩笑了。
那个人到底是在看自己,还是把自己视为某个人的代替品?
这种想法让他心生隐怒,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还不能抓着他问个清楚。
荀子曰:人之初,xing本恶。
那个家伙一定有哪里不对,至少不应该突然进化得如此迅猛。他本以为这县令大人千方百计把自己弄进来,不过打着卑鄙下流的念头,满足自己的shòuyù。他也想好了无数种抽身退步的应对之策,单只等袁蔚中来把……结果,结果却叫他失望了。
不不不,当然不是他期盼被一个男人侵犯什么的。但,就好象你本来以为是一个坏人的家伙,你准备了几百种方法去整他,正跃跃yù试的时候,他却突然变成了一个好人,而且还好到让你不好意思把整人计划付诸于行动。这日子就过得郁闷了。
郁闷到他会不自觉地追在袁蔚中身后,十分想找出这人的狐狸尾巴藏在哪里。
“你躲在后面还要躲多久?”
海风阵阵,淡淡咸咸的味道和那人的风格十分相契,粗犷中带着温和包容的安定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