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小的,远在海南任职的七品县令,若不打通关节,根本,连觐见他一面的可能都没有。
很完美的借口。
甚至连欺骗都不必的不屑。
罢罢罢,你既无心我便休!这不一向是袁蔚中的处世原则么?
只是,为什么一想到有可能今后都要与他形同陌路,心口会这么的痛?
第十二章
无论任何季节都绿树婆娑,是海南的特色。
这里和从冰天雪地的京城,仿佛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
袁蔚中躺在树下,嘴里嚼着一枝青绿的糙叶,身边照旧放了一枝钓竿。
这边城的日子依然过得如此宁静,岁月如同他面前这徐缓流向大海的河川,波澜不兴,水面平静。
如果不是心口的隐痛时刻都在提醒他,他几乎以为过去的半年多是一场梦。
离开时还是没有去见叶玄清,现在的叶大人。虽然走到了叶相府,看着那他曾经指给自己看的石狮子,看到门房的下巴拾得比人的头还高,他只略站了站,又步履蹒跚地走开了。倒是去找了余国舅,重重地谢他救了叶玄清的xing命。
那天自己喝醉了,似乎说了很多话,对着毫无心机的余国舅,总觉得可以把满腹的心事都倒出来。
依稀记得自己喝醉了把眼前人当成叶玄清,说了什么骗子,可是自己还是喜欢他,等等诸如此类的话,还抱着他哭了一场,结果弄到第二天来送行时,余国舅一看到自己就脸红,他身边的高个子看到自己就脸绿。云飞扬赶紧着把他连人带行李打包送上驿车走了。
再然后,就是他一边养伤,一边继续过自己悠闲岁月的时光了。
“大人,大人!您怎么又在这里啊!”
远远地,一溜小跑过来的是他的宝贝师爷,洪天福。
看到他果然又是在这种地方摸鱼,不由得气由一处打来:“大人,不是我说您,今年的政绩审报您又没好好做,快过年了,也不去上面打点打点,您这万年县令还要当到什么时候啊?”
上司不长进,连带他这可怜的下属也只能做在此贻养天年的打算——不过这也罢了,反正他也不讨厌这种生活,可是现在……这种平静也要被人打破了。
“另外,您到底还得罪了朝里的什么人?上个月以各种借口把我们县衙的所有月出都扣光也就算了,现在还来了这一纸训示,说什么海宁县地处南qiáng海域,居然没把周围的岛屿地势描绘清楚,着令县令亲自出海,将周围海域地形绘制详细图纸呈jiāo州府。”
这简直是变相的流放嘛!他在海宁这么多年了,从来就没听说过有这种事!想来想去,也就是自己的顶头上司得罪了“上面的”,所以今年他们县衙的小鞋穿不完。洪师爷不得不满腹劳骚。
“我去。”
得罪?要说得罪,也就只有叶玄清了——其它大员们才没空管到这小小的边陲一角来!不过他变着法子折腾自己也好,至少说明他还记得自己……
念及此,满怀的苦涩伴着淡淡的疼痛上涌,心口的部位总是有什么东西阻在那里,像是一根小小的刺,扎进去,可是伤却愈合了,所以刺也被封在ròu里,随着每一次心脏的跳动,疼痛。
“……”
袁蔚中只比死人多口气的无所谓的态度倒让洪师爷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无言地把那最新的公文jiāo到他手里,对满心想自nüè的伤心人,除了对他说要自求多福外,还能有什么办法?
不过,老哥,恭喜你!你好象终于可以从袁蔚中十四岁开始的怨念中解脱了!最近县令大人看他的眼光没再有láng式的垂涎,他晚节可保,老婆也放心了不少。
虽然这自己看护了十几年的青年的新对象还是个男人,不过至少是个活的,活着就有希望!看着袁蔚中远去的背影,洪师爷捻着下巴的五柳长须,转着眼珠子陷入沉思。
一个人,他忍耐的限度能有多大?
——在经历了一而再,再而三的故意刁难后。
袁蔚中坐着海南州府的冶板凳,手里拿着根本半点热汽都不冒的茶,已经被晾了三个时辰又一刻钟了。
是,他知道州府大人公事繁忙,但既然是这样,就不必叫他这个才刚刚从海岛流làng回来,苦哈哈颠簸了一个多月,现在站到过陆地反而晕眩的人亲自送海域图过来嘛!
腹诽着从未见过面的新上司,面对窃窃私语,不时拿个白眼看他的下人们,袁蔚中再好的耐xing也快被磨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