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有人打开门,久违的光亮如cháo水般涌进,刺痛了我的眼睛。
再次睁目,我看见老师梁全一和善的脸。大概是因我与他同姓的缘故,他对我一向很好。
“走罢。”他说。见我无力行走,竟然蹲下,亲自把我背了出去。
我无法抑制的眼泪滴落在他颈中,他若无其事地继续走,也没安慰我,但说:“以后可要小心了。犯讳这种事,若是在外头也许大多能被遮掩过去,但在宫里就不一样,微有差池都可能危及xing命。是张先生恳请皇后在官家面前为你说qíng的,这你应该记住……”
我当然会记住。在张茂则再来授课后,我尾随他出去,奔至他面前跪下,叩谢救命之恩。
他只微微笑了笑,说:“你这孩子,名字太容易引出犯讳的字,还是改一个为好。”
我同意,恭请他为我改名。
他略一沉吟,道:“怀吉,你以后就叫梁怀吉罢。”
我认真谢过他。他又问:“你是不是念过书?”
我答:“以前在家跟爹学着识了几个字。”
他颔首,又着意看看我,才转身离去。
(待续)
内侍
2.内侍
过了半年,熟识了宫中礼仪后,我们被分散到两省内侍诸司学习新的内容。
大宋内臣分两省:入内内侍省和内侍省。入内内侍省通侍禁中,掌后宫事务,又称后省、北司;内侍省管内朝供奉及宫内洒扫杂役之事,又称前省、南班。
我被归入内侍省管辖的翰林书艺局。因为日后要掌书艺之事,所以有博涉多闻且jīng于翰墨的内臣向我们授课,除了小huáng门们必须要做的洒扫之类的杂役,我所余的时间便在阅读诗书和研习篆、隶、行、糙、章糙、飞白中度过。
我喜欢书院中宁和的气氛与这种平静的生活,但张承照则不然,平日多有怨言。
张承照是我在翰林书艺局的伙伴,他比我小两月,但早一年入宫,爱在新入宫者面前以前辈自居,常以教导的口吻主动跟我们细谈宫中诸事。其他人很反感他这模样,惟我不多话,每次皆默默聆听,故此我们后来倒成了好友。
他一心想转至入内内侍省,也是由他口中,我才知道了内侍两省的地位原来并不相同。
一日我们二人承命将书艺局誊录的文卷送往中书门下,因相公索要得急,我们一路小跑,经一转角处不慎与从另一侧走来的两名内侍相撞,那两人个头比我们高,只踉跄了两下,而我们则都倒在了地上,文卷也散落下来。
“小兔崽子们,没长眼睛呀?”两人朝我们怒骂。
我没有理他们,只急着去拾文卷,查看是否有污损。张承照闻声颇恼火,爬起来准备回骂,岂料一看清他们服色,立即就气馁了,反倒陪笑道:“是我们不小心,挡了两位哥哥的道,请哥哥恕罪。该打该打!”
言罢自擂一巴掌,又连连笑着躬身道歉,那两人又白我们两眼,才施施然离去。
我不解,问:“你为何对他们如此谦卑?”
张承照冲着两人背影做拳打脚踢状,又狠狠暗唾一口,方才答道:“第一,他们是有品阶的内侍huáng门;第二,他们是入内内侍省的内侍huáng门。”
我知道我们现在只是尚无品秩的小huáng门,内侍huáng门要比我们高一阶,但不明白何以入内内侍省的内侍huáng门值得特别尊重。
“他们是服侍官家、娘娘、公主的人呀!随便在主子跟前煽煽风,我们可就有好果子吃了。”张承照郁闷地说:“我当年犯懒,没留心学习礼仪,才没被分往入内内侍省。”
从中书门下回来后,张承照向我逐一解释入内内侍省诸司的重要之处:“那些直接入官家寝殿或皇后、诸娘子及公主位伺候的不用说,全是自后省选出。另外后省所辖诸司也都不简单呐:御药院,掌按验医药方书,修合药剂,以待进御及供奉禁中之用,是最受宫中人尊重的,非有功之内臣不能任‘领御药院’;内东门司,掌宫禁人物出入,不但可以限制出行之事,若发现有人携带可疑物品,还可以直接提jiāo皇城司处理或禀告中书门下,有他们监管,连官家都不敢随意赏人财物;合同凭由司,掌禁中宣索之物,给其凭据,凡特旨赐予,则开列赐物名称数量,jiāo付掌御库之司取出,官家赏赐的东西要经由他们兑现,谁敢得罪?龙图、于昌、宝文阁,掌藏祖宗文章、图籍及符瑞宝玩,都是极贵重之物,在那儿任职的内臣自然身份也另有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