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长歌_作者:任旸生(21)

2017-08-05 任旸生

  韩信不知缘何竟无端端想起张良。

  十三年前,面对好不容易结束的大索天下十日,张良是什么感觉?会像他一样后怕吗?会在心里喜不自禁吗?还是早早就戴上了面具一样的微笑?他那时候刚及冠,看起来肯定比现在更鲜嫩更像个女孩子,任谁也想不到是这么样个人物刺杀了秦王,说不定别人都以为他是个女孩才没有怀疑过他……

  直到面前这个阔口方面的滕公向自己问话,韩信才猛然清醒过来。他甩甩脑中纷繁的思绪,开始从容对答起来。他分析此时巴蜀汉中的局势,又一语道破张良同汉王的计策。滕公听得津津有味,连连叫好,道几声“不曾想路遇珍宝”,“堪为将才”便同韩信承诺,必要想方设法将他力荐与汉王。

  韩信自然是高兴的。他从淮yīn城里出来就在等待这样一个时刻,从项王的帐前辗转到汉王的军中,等待的时日已经很久,上一刻还差点被斩首,不料转头就来了机遇,这一起一落的狂喜简直要将他的内心淹没。

  夏侯婴拍拍韩信的肩膀道:“我这就去向汉王引荐你,你就在这儿等我的好消息罢!”

  语罢,满面喜色地转头出门去了。

  三.

  一辆马车行走在阳翟的官道上,最终在一座破落的门楼前停下。

  官道上已生了不少杂糙,荒糙藤蔓之中,不少狐兔出没。触目所及,皆是破落的房屋。

  张良下马车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这里曾是令他魂牵梦萦的故国,他为之奉献了自己少年的热枕和青年的忠诚,搭上数位好友的xing命,也未能复这国仇家恨。他幼年时曾跑过的庭院,二十年间住过的相府,当年向往的王宫,在经过亡国的浩劫,陈胜的起兵,你来我往的战火扫dàng,现如今都成了一片断壁残垣。

  张良扶上一堵断墙,惯有的微笑早已不见,面色平静,淡褐色的眼珠里却露出一点动容的裂痕。

  一旁的何义见状轻轻喊道:“先生。”

  张良的眼神瞬间清明起来,如同làngcháo拍岸,过后一切了无痕迹。他环视四周,蹙眉道:“我事先已同韩王通信,说我这段时间将会回来。为何现在一个过来查看的人也没有?而且……”这都城也太荒凉了些,即便破败,也不至于一点儿人声也不见。

  究竟怎么回事?莫非韩王成根本就没有回到阳翟来?

  一声“吱呀”在不远处响起。众人回头望去,只见原先相府旁的一个破旧小屋里走出一个上了年纪的男人。

  那人枯瘦如柴,瞪着一双有些浑浊的目光看着张良颤巍巍地走过来道:“是司徒张良大人吗?”

  张良上前一把接住他几乎要倒下的身子,冷静道:“我是。”

  “属下已在门口等了大人好多天了,要是再迟几日,恐怕属下就见不到大人了……”

  “你病了吗?”

  “没有,属下……属下断粮三天了,今天弄死了一只老鼠,正在熬汤……”

  张良吩咐何义给了他一些gān粮。那老人吃吃停停了好一段时间,又喝下几口水,才有力气开口说话,道:

  “韩王被项王带走了。”

  原来,韩王同各路诸侯一起被项王召至戏下。因着毫无军功,不被封王。等到西楚霸王要东归彭城时,就命韩王随军前行。等快到阳翟了,韩王前去同霸王辞行,项羽不但不见他,反而传话给他,叫他继续跟随大队伍前行,不得有误。韩王弄不清这究竟为何?他既不敢不走,又不敢去问,更不知如何应对。一急之下,才派了一个信使,昼夜兼程去请张良回来。当时沛公是向他借张良送他西进入关的。如今关已入,张良也早该归还了。信使出发之后,韩王成又派了一个人守候在阳翟,要他无论如何要等到张良,转告张良到阳翟后,尽快去彭城找他。

  告别了这个传话人之后,何义问张良:“先生真的要去彭城吗?”

  “我有别的选择吗?”张良不看他,目光幽远道。

  “属下看那项羽把韩王成弄到彭城去,八成是为了先生,先生怎能自投罗网?先生为何不就此西行,汉王……”

  张良的眼风扫过来。

  何义闭了嘴,垂首不再出声。

  张良看了他一会儿,面上无甚qíng绪,只道:“事已至此,我总得去看看。况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