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当夜沛公撤出秦宫,封了秦宫重宝财物的府所,还军霸上。第二天一清早,他就召集关中诸县的父老豪杰,当着众人的面口若悬河道:
“各位父老乡亲们被那秦贼的□□害苦很久了罢,大家拼死拼活给秦贼卖力气,别说啥像样一点儿的待遇了,就是稍微抱怨一点就得株连九族。平常说个话都得支愣着耳朵看看旁边有没得外人,生怕自己说错话就被杀了扔在集市旁边。哎呀,现在好了,大家不用担心了,那秦老贼前几日已经系着脖子向我沛公投降了,这个bào秦已经没啦!”
“之前我沛公和六国诸侯将领有约定,谁先入关中谁就称王。今天我刘季进了这关中,我就应该称王。那我今天就跟各位父老乡亲约法三章,这个第一,杀人的人肯定得死。第二,伤了别人或者偷窃的,那得抵罪,其余那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苛刻秦法统统废除。然后这各个官吏啊,农夫啊,商人啥的,各位父老乡亲该gān啥就gān啥,一切照旧。大家伙放心,我沛公来那是除bào秦的,绝不会伤害各位良民。而且我现在已经退回到霸上了,就等各位诸侯过来跟我履行条约呢。”
刘季站在高台上慷慨激昂,台下的众人不断鼓掌叫好。张良站在高高的城墙上看着这一幕,萧何在他旁边感慨:“如今沛公真是不一样了,这可都是子房耳提面命的功劳。”
张良笑道:“哪里。沛公本就是天赋之资,或许还不能同古时的圣贤相比,在当今的群雄中,也是最好的那一位了。”
日子安稳的过了好几天。
这晚张良睡下时,不知为何总有些心神不宁。他在chuáng上翻来覆去好几回,仍是半丝睡意也无,总感觉似乎有什么事qíng要发生。
正当他又翻了个身过来,借着月光,张良一眼看到门口悄悄进来一人。他心下大惊,忙去摸索chuáng边匕首,正要大喊,忽听那人道:“子房,是我!”
张良愕然:“项伯兄?”
第4章零零肆
一.
黑暗中的人影急急道:“是我,子房。你快跟我走,我侄儿明早就要攻过来了,他麾下有四十万将士,你们打不过的。我是连夜过来带你走的。”语罢就去抓张良的胳膊。
张良眼睛不如他的好,黑夜中看不大清,只能先凭感觉反手一把揽住项伯的胳膊,道:“项兄,项兄不急,先听良一言。”
他的声音清朗镇定,呼吸平稳,语气徐缓,与平素无异,此刻却似一股清流漫进项伯的心,暂时抚平了他焦躁的qíng绪。
一点烛火在黑夜中舞起,盈盈的光将张良的面庞柔柔点亮。
项伯的思绪不由得迁回十年前的那个夜晚。他白日里杀人,后被官兵追捕,彼时身后是火把闪烁步步紧bī的追兵,前面是漫无边际教人绝望的黑夜。走投无路之下,他敲响了一扇门。惶惶的等待里,他一时想,拼不过就把那群狗贼杀了,能杀多少杀多少,总能拉个垫背的一起下huáng泉。一时又想,也不知这屋主人怎样,要是不肯收留,自己就打晕他,把他拖到chuáng底下自己装作这屋的主人。
然而所有的想法都在门开的一瞬统统熄灭。昏暗暖huáng的烛光里是一张温润美人的脸,美人冲他一笑,声音清朗且柔和:“可是前日会稽斩杀狗官的壮士?随我进来罢。”
后面的事qíng简直如同梦幻一样,他被张良扮成他的老父,卧在chuáng头,一双脚蹬在水盆里给一双柔夷似的手洗着,深秋的时节却面上滚烫的不正常。那群狗官来查之时态度客客气气,被张良袖金一贿赂,转了一圈便出了去,无惊无险。接下来的几日里,他被张良收留,待到风声一过,他改头换面,一路顺风顺水的就回到了吴中。
项伯的心一瞬间定了下来。不管qíng况怎样危急,他认识的张子房永远都游刃有余。
项伯坐下来将整个事qíng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最后仍然劝张良跟他走:“想当谋士哪里不能当?那个刘季年纪都那么大了,比你都大了十几岁。哪里有我家侄儿年轻有为?你跟我走,我把你推荐给他,我就不信他不重用你!你在这受的礼遇,我侄儿一样不会少给你!”
张良听罢事qíng的经过,心中已然有了底。他避重就轻地一笑,道:“项兄的美意良已心领。然而良此行是为韩王送沛公,若是一遇上危机就这样抛弃主上与事务随兄逃去,岂不是为人不义?良听闻鲁公向来重qíng重义,爱憎分明,怕也不会瞧得上这样的良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