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氏杂记_作者:如鱼饮水(11)

  他这苍白如纸的脸色,哪里像是好多了。傅清寒想了想,自己以往从来不问沈晏周的病,这回问起倒显得有些突兀。

  以往他和沈晏周的对话,从来都是沈晏周主动,这回不知怎地他忽然寡言少语,谈话竟难以为继。

  傅清寒走了,沈晏周忽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他那么想多和他说几句话,可是又想要克制。心念一动,他咳嗽起来,鲜血从指fèng流淌不止。

  转眼又过了两个月,沈晏周的伤好了许多,可傅清寒总觉得他病得厉害。具体哪里不好他实在说不上来,但他就觉得沈晏周整个人一看就不太好。

  “你哪里难受?”傅清寒问。

  “我很好。”沈晏周微笑着望他。

  “你的伤应该好了,为什么最近还是咳血?”

  “我没有咳血哦。”沈晏周仍是笑着。

  和这个男人说话好累,傅清寒叹了口气,“随便你吧。”

  六月份的时候,福禄王摆宴,请帖也发了沈晏周一份。傅清寒有些踟蹰,他本意不愿沈晏周去,但福禄王似乎有意要见他。傅清寒半晌才嘱咐道:“去了你可别发疯。”

  沈晏周笑了,“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去了宴席,沈晏周果然听话。他不吃不喝,不言不语地坐在一边。福禄王举起酒敬他,“倦雪刀主那日一人战七雄,实在是身手不凡,不知可愿到本王府中,也传授些功夫给本王那些侍卫?”

  沈晏周笑着看他,却也不举杯。一时间场面有些尴尬。

  傅清寒悄悄踢了踢他,“王爷敬你酒,快喝啊。”

  “胃疼,不想喝。”沈晏周瞥向他低声道。

  “你这样王爷下不来台。”傅清寒无奈道。

  “你要我喝?”沈晏周望着他,“来时我说过了,你说什么,我就做什么。你如果非让我喝,我就喝哦。”

  “你喝杯酒会死吗?”

  “不会。”

  “那你就喝了!”

  沈晏周举起酒杯,恭恭敬敬说了几句谦辞,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在座其他人为了圆场,也纷纷开始敬酒。沈晏周笑着,再没有推辞,都一一接下了。

  “别光喝酒,你吃点东西。”傅清寒看他只顾喝酒,又踢了踢他。

  “不想吃,胃疼。”沈晏周支颐看着他。

  “不吃饭光喝酒才会胃疼,快点吃了。”傅清寒给他加了些ròu。

  沈晏周似乎一下子很高兴,把盘子里的ròu吃了。傅清寒又给他加了些菜,他也没有再推辞。

  “如此便说好了,小王恭候沈公子大驾。”宴会散时,福禄王拱手笑道。接了他那杯酒,也就等于接了他的委托。

  沈晏周乌黑的眼睛盯着福禄王,幽幽一笑:“在下一定会来。”

  傅清寒赔笑,拉着他走了。

  坐在马车上,沈晏周头靠在车厢,似睡非睡地合着眼。傅清寒总算松了口气,这一趟没整出什么幺蛾子。

  车行了一半,沈晏周睁开了眼,轻声道:“停车。”

  “怎么了?”傅清寒叹道,“深更半夜,你要闹也先回家行不行?”

  沈晏周没说话,又闭上了眼睛。

  车颠簸了一路,总算在四更天到了沈府。傅清寒下了车,喊道:“到家了,快下来。”

  “动不了。”沈晏周懒洋洋道。

  “还要我抱你下来?”傅清寒说着,当真一把拉住他胳膊,忽然之间手一松。沈晏周浑身都湿漉漉的。

  他一言不发,跳上车把他拦腰抱起,随即往屋里走。

  沈晏周在屋门前挣扎着伸出一只手臂拦在门口,“你不要进去。”

  “你脸色很差,你自己走不了,让我把你抱进去叫大夫来。”傅清寒身心俱疲,不愿再陪他胡闹。

  “你真的要进去?”沈晏周脸色雪白,却笑起来。

  “别说话了。”傅清寒抱着他踢开门,走了进去。此时天色熹微,借着天光,傅清寒看见了满墙满地gān涸的血迹,这些血迹都写着同一个名字。

  傅清寒。

  傅清寒浑身汗出如浆,他的心头猛然袭入一股qiáng烈的震惊、难过和恐惧。一个人到底要怀着怎样的感qíng,才会用自己的鲜血写另一个人的名字。

  沈晏周察觉了他的颤抖,便轻笑道:“我说过了,让你不要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