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血字bī仄得他喘不过气来,他勉力把沈晏周放在竹席上。沈晏周立刻蜷缩起来,须臾冷汗竟渐渐在地板上晕开。
他翻来覆去,一声不吭。屋子里只听得见急促的屏气忍痛和喘息声。
“你……快走……”沈晏周沙哑道,“有什么可看的……”
“你方才叫我停车,是因为难受吗?”傅清寒问。
“别说了……让我安静地……一个人……唔……”沈晏周已经掩饰不住痛苦的神色,眉头紧紧蹙着,时不时抿紧双唇。
“其实你根本什么都不能吃……”傅清寒陈述道。
“你知道什么……我当然可以,只要你说,我就什么都可以……”沈晏周喃喃道,“傅清寒,你想要什么,只要我有,我都会给你。”
“真的么?”傅清寒问,“我想要自由。”
我想要自由。
沈晏周一愣,抬起头望着他。五脏六腑忽然如遭雷劈,一股剧烈的锐痛在腹中炸裂。他蓦地呕出一大口血。
“对不起,我克制不住,”他大笑道,“想要自由,除非你亲手杀了我。”
傅清寒看着满墙满地的血字,看着满口满身鲜血的沈晏周,突然无声地落下两行泪。
沈晏周一下子慌了神,不顾满手鲜血,满身疼痛,一把将他拥进怀里,不断抚摸着他的头发,“阿还,别哭,是哥哥不好。别哭了……”
第六章
记忆中的沈晏周总是这样抚摸着自己的头发,用温柔的声音安慰儿时爱哭的自己。傅清寒眼前是秋日的傍晚,夕晖静谧,年轻的倦雪刀主一身白衣,带着刚从江湖归来的风尘,站在廊中望着自己。
少年时代的沈晏周làng迹江湖,偶然回家,就发现自己多了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弟弟”。这弟弟此刻还浑身是泥,哭唧唧地杵在他跟前。怎么看都不能说讨人喜欢吧。
但沈晏周却走过去,把手放在他的头上抚了抚,柔声道:“阿还,我是你哥哥。”
“哥哥?”傅清寒吸溜着鼻涕,泪花滚滚地瞧着他。
“嗯,以后谁再欺负了你,要和哥哥说哦!”秋日融融,沈晏周微微一笑。
沈晏周从小到大,言出必行。自那之后,他出出入入总带着傅清寒,那些个堂兄弟谁招惹了傅清寒,沈晏周就会笑着把他们的屁股打开花。自从他回来后,傅清寒的生活一下子阳光灿烂,毕竟沈家不管本宅还是分家,都知道沈家三少现在可不是个无依无靠的拖油瓶了,他成了那位武功卓绝、经商有道的沈家继承人最宠爱的幼弟。
如果不是后来沈晏周的控制yù越来越qiáng,傅清寒觉得自己现在也一定还幸福地生活在他的羽翼之下吧。那个时候沈晏周对他的影响之大,甚至到了一句话就能让他失魂落魄,一个笑容就能让他心花怒放的地步。即使感到不安,也任由沈晏周摆弄他的身体。即使想要jiāo朋友,也听话地不踏出家门一步。
直到他喜欢上小时候一起玩过的胭脂店家的小闺女,兴冲冲告诉沈晏周,沈晏周微微一笑,三个月内一手将那经营多年的胭脂店打压得本钱赔光,搬出金匮城为止。
傅清寒那时候终于感觉到对这个人的畏惧。
他开始逃离,他便控制得越狠。最终到了傅清寒被锁住脚踝关在屋子里的地步。某一天晚上,傅清寒用难得和颜悦色地主动求欢打动了沈晏周,骗他解开了铁链,趁他睡熟逃之夭夭。
本以为再也不会回到这个家了呢,即使后来听闻沈晏周得了病,越病越重,傅清寒一想起扭曲痛苦的那些年,也完全不想踏进这个家门。
没想到如今却回来了啊。
傅清寒睁眼闭眼,都是满墙满地的血字。
他抓住了沈晏周不盈一握的手腕,淡淡道:“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不要再用这些伎俩了。”
“但你是我弟弟。”
“其实我们也没有血缘关系。”
这样的话似乎戳了沈晏周的神经,他浑身抖了一下,低声嗫嚅道:“别再说了……不要再说这种话……”
“我只是说了事实……”傅清寒叹息。
“傅清寒,”沈晏周抬眼望着他,忽然凄然一笑,“你能不能行行好……直接一刀杀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