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不敢当姑娘这一声姐姐。”
苏淡衣嫣然笑道,“虽然晚姐姐与方重并不是亲生姐弟,但我也得随着方重,尊称你一声姐姐才对。姐姐与方重既不是亲生,就应该保持些距离,否则就会让外人误以为,你们之间有一些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
她的眉眼清丽,似山曲水折处的一株幽兰。但说出来的话,却像蔷薇的刺,huáng蜂尾后的针。
方重低喝一声,“放肆!”
苏淡衣不以为意,接着对我说,“姐姐,去年逃婚是我不对,可我也只是年轻,还未做好成亲的准备。但我既然收了聘礼,也跟方重订了亲,便是他未过门的妻子,这婚事,便还作数吧?”
我回头看了一眼chuáng上的方重,“你自己说呢?”
方重没有看我,伸手扶着chuáng头,未置可否。
秋色渐浓,huáng叶铺满了石阶。一阵劲风chuī过,枝头飘落的枯叶,像是谁家断了线的纸鸢。我转身出门,方重急急唤了我一声,“林晚!”
门外,红袖和惠娘俱是期待般地看着我,好像在等我拿一个决断。但在方重和苏淡衣的这场花事里,我不仅没有身份,更没有立场。
*
下午,我倚着阑gān看书,手伸入瓷碗里,捏起一把鱼食,撒入阑gān下的水池中。鱼儿争相抢食,红艳艳的一片。这些鱼只有一个品种,唤作红顶虎头。通体银白,唯独头顶正中为艳红色,有“鸿(红)运当头”的寓意。当初买鱼时,卖鱼的人说破了嘴皮,我见这鱼儿游动起来,像蹒跚学步的小孩,心生喜爱,这才决定买回来。
“娘?”李慕辰喊我。
我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
他在我身边坐下来,轻声说,“方小八……”
“别跟我提他和那个女人一个字。”我把装鱼食的瓷碗推到一旁,不耐烦地说,“没见过这么傻的人。”
李慕辰星光一样的眸子露出些许促狭之意,“我很少看娘发脾气……看来只有方小八有这个能耐。”
“你想怎样?”我放下书,瞪着他,“你怎知不是你那未过门的二婶有这能耐?”
李慕辰摇头叹了口气,“我也不理解方小八为什么要任那个女人摆布。看来他对苏淡衣用qíng至深,至死不渝啊。娘也别生气了,总归是一家人,你就让着她一些。”
“让?”我冷哼一声,“为何?”
李慕辰看着我,“我听红袖说,你今儿个不是让着她了么?不然凭我娘的本事,肯定能把她扫地出门。”
“那是因为方重中意那个女人,我不想当着方重的面给她难堪。但她若以为这样就能骑到我头上去,或者是妄图染指我们家的家财,那就大错特错了!”
李慕辰点头如捣蒜,“对,娘的家财都是我的,我也得守着点。”
我踹他一脚,“做你的白日梦!”
“娘……”李慕辰粘过来,我一个巴掌盖在他脸上,“滚开!”
李慕辰起身,气急败坏地说,“林晚,我要回房去咬那只糖兔子,我要咬死它!”他跟我相差十二岁,我们都属兔。
我扬起拳头,他一阵风似地逃走了。
天地归于安宁。我转身趴在栏上,怅然地望着池中自由自在的金鱼。曾经,我想一直做一个无忧无虑的孩子。但这人世间,哪有永远不长大的孩子?总有人时刻提醒我生存法则:力求获得,互不相让。
☆、桃花六
苏淡衣顺理成章地在府中住了下来。我原以为,凭她第一日与我说话的态度,其后的相处必然是鹬蚌相争。可她却很安分守己,尽心尽力地照顾方重,这倒让我有些意外。
每月初一,各间店铺的掌柜都会来府中汇报上月的生意。以往都是由方重代为主持,这次方重在病中,自然得由我出面。
与其它店铺相比,药铺的生意差了很多,两个掌柜都说是被对门新开的那个药铺抢了生意。
我不以为然,“有道是qiáng龙不压地头蛇,我们林记在姑苏五年,一直做得非常好,为什么会败给一个新开的药铺?还败得这样惨?”
王掌柜说,“夫人,qiáng龙是压不过地头蛇,不过俗话说的也好,民不与官斗。我听说对门的药铺与知府大人有些关联,导致那些乡绅员外,全去他们那儿买药了。而且他们压的下成本,价格确实比我们便宜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