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明和白蔻离开了以后,念临风走过来,握着我的手,眼中有盈盈的笑意,“晚晚,这里是否是个逃难的好地方?”
我装作四处打量了一下,“是啊,如果桃花和李花都开着,或者是chūn天,估计会更好。”
他拉着我走了两步,忽然停住,“其实,这里是冯子洲死的地方。”
我的心骤然一紧,停住脚步。四下无人,只有脚上松软的泥土,和身旁已经光秃秃的树枝。这里与其说是一处荒芜之地,不如说是一片来年定然chūn意盎然的桃花源。冯子洲是为了掩护惠娘母子而死,这么说,惠娘曾经出现在这里?或者,如今仍然在这里?
我们找了一处客栈。乡野之地的客栈,虽然简陋一些,但从念临风进门之后,与客栈掌柜之间的眼神jiāo流我便已明白,这客栈没那么简单。果然,掌柜连问都没有多问,就让小二领我们上楼,走的还是避人耳目的后楼梯。
小二把我们领到二楼最角落的一间客房,正待退开,我喊住他,“等一下,请再准备一间房间。”
小二抬头看了念临风一眼,迅速低头道,“对不起夫人,本店只剩下这一间客房了。”
“楼梯口的那两间,门口没有铺毯子,显然没有人住。”
小二僵住,无言以对。念临风说,“无妨,你先退下吧。”
小二连连道谢,转身飞也似地走了。
我固执地站在门口,念临风劝了几句,不再坚持,转身进了屋子,去抱了被子和枕头来,与我隔着一道门对望,“进来,或者今晚就睡在外面?”他的口气很平淡,表qíng也是冷清的。如果我还妄想他来哄我,或者妥协,除非我的脑子里面有坑。
不过,有什么不一样了。如果我们之间的时间可以划分的话,第一段,是他拉着我长大。第二段,是我追在他屁股后面跑。第三段,是他毫无保留的宠溺。第四段,是我们之间空白的八年。第五段,便是现在。
我看着他俯身重新铺chuáng,动作娴熟,便微微出神。
他铺好chuáng,转过身来看着我,若有所思,而后搬了张凳子,坐在我的对面。他的手掌摩挲着我的手背,缓慢而有节奏,仿佛是一种神奇的手法,我的身体都放松了下来。
“我知道那夜有些吓到你……晚晚,其实我也很迷茫,不知该如何与你相处。八年前的事qíng虽然历历在目,但毕竟分开了许久,你的喜欢与不喜欢,我都不再有十足的把握……所以,我们慢慢来,好吗?”
这是一个讯号。从这一夜,我们小心摸索着彼此的身体开始,宣告着这个男人已经归来,并将主宰我的人生。
☆、桃花三十一
我每天都要喝很多很多的苦药,而且每一次的苦味都不尽相同。念临风已有两日未归,不知在忙些什么。
桃李村比姑苏城更冷些,已经显了寒气。我每日都能听到窗外呼啸而过的风声,好像要把大地上所有的温度都带走。
我心中一直不安。记挂着家中,也记挂着孙屠夫。这种不安大大地影响了我的食yù,让受命照顾我的白蔻十分着急。
“夫人,您再吃些吧?”白蔻把汤喂到我嘴边,我摇了摇头,“并非我有意为难。实在是吃不下。”
白蔻不再勉qiáng,转而问道,“夫人这两日服药,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没有。”我仔细地回想了一下,“反而觉得周身都畅快了许多。”
白蔻笑道,“那就好。夫人这两日都未出门,我扶夫人到附近走走吧。”
桃李村位置偏僻,进村的路难行,所以人口少,生活也并不富裕。但大自然恩惠了好山好水,赠予了桃李芬芳的寓意,所以村中人安居乐业,怡然自得。我沿着并不宽敞的街道,走了几步,发现有壮丁用布蒙着面,推着板车迎面走来。板车上盖着糙席,糙席下好像躺着什么人。
我问白蔻,“这是怎么回事?”
白蔻把我拉离了一些,低声道,“大概是去埋人的。夫人有所不知,徽州的疫qíng非但没有控制住,甚至有了蔓延的趋势。很多人染了疫病却不知道,四下逃难,纷纷涌入了附近的州府,已经有好几处发现了小规模的疫qíng。离这里不远处的石峰山上有一处荒废了的破庙,安置了好些重病的人。每天都有很多人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