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重有一句话说得没错,他之所以变成今天这样,全是为了我。因为这样真实的世界,这样yīn暗的一面,他从来都不让我见,所以我才天真,才无知,才心安理得地活在自己的世界里面。
“别哭了。”我拉住哭泣的严婶,把手上的玉手镯退下来给她,“明天不要拿祖屋去供奉山神,拿我这个手镯去吧。”这是我从姑苏带出来的最值钱的东西了。
“这可万万使不得!”严婶又把手镯推回来,“我不能要。”
我硬是把手镯塞进她的手里,“虽然我不信什么山神,也觉得根本不应该供奉山神,一切都是那个王夫子搞得鬼。但眼下我没有任何的证据,不能轻举妄动。无论如何先把香火钱jiāo上,度过眼前这个难关再说。等顾言回来,我们再想办法。”
严婶张了张嘴,还要说话,我阻止道,“严婶,我吃在你家,住在你家,从没有跟你客气过。你若是再推辞,便是把林晚当外人,林晚立刻告辞!”
严婶紧紧地拉着我的袖子,半天没有说出一句话。其实何须多言?彼此相知。
☆、商道二(改过)
祭祀山神的仪式十分隆重。我这样一个在繁华城池呆了数年的人,也不得不佩服cao办这场仪式的人。只不过这样的隆重,与跪在神像前,满脸凄苦的一张张脸格格不入,甚至显得有些讽刺。
王夫子站在神像旁边念一段不知所谓的祭文,我站在庙外,冷漠地看着他的脸。
徽州疫qíng,人心惶惶。纵使这里的村民没有受到疫病的折磨,日子也过得举步维艰。可眼前的这个小人,抓住了村民怕死的心理,用村民的血汗塞鼓了自己的钱袋。
祭祀结束以后,村民们一一到神像前去跪拜,我转身离开了山神庙。
儿时在武威,我跟着念临风还有念伯伯学过药理。这里地理位置特殊,四面环山,一定是村民们常年食用什么东西,才能够抵挡疫病的侵袭。而这个东西,很可能就是解救这场规模空前的疫病的关键。
我走出村子,沿着山路上了山。树林青葱苍翠,鸟儿啁啾,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念伯伯留下的那张药方,我并未亲眼见过,依稀记得当年念临风给我看过一种绿色的植物。之前我们去的桃李村,也是依山傍水,也许他的想法跟我一样,在这群山之中,必有解除这场疫病的良药。
然而毕竟时隔多年,我又是个学艺不jīng的懒学生,想要在这么大片山头找到那种糙药,几乎不可能。
走到了一块巨石边。巨石嵌在山头上,没什么遮挡,就像一个悬崖。我想坐下休息一会儿,忽然身后有个声音响起,“你究竟想gān什么?”
我吓了一跳,险些没有站稳,定睛一看,居然是王夫子。
他换下刚才在庙里那副虔诚的嘴脸,手里拿着我让严婶供奉出去的玉镯子,“你怎么会有这个镯子?”
我不知他何有此一问,理所当然地说,“我不用向你jiāo代。”
他更进一步,“我记得前年进京拜访我远房表舅的时候,在贤王的府邸里面见过这个镯子,你认识寿阳郡主?”
这下换我大为吃惊,没想到小小的一个镯子,竟似bào露了身份,连忙想要走,他却挡住我的去路,“快说清楚,否则别想走!”
“既然你知道我跟寿阳郡主有关系,那你还敢为难我?”我故弄玄虚,料定他并不知道内qíng。
王夫子沉默了一下,显然在斟酌我话中的真假。我趁他不备,从地上迅速抓了一把沙子,冲过去撒到他脸上。他惨叫了一声,捂脸退开到一旁。我顾不得许多,连忙向山下狂奔。
来时的路已经全部记不清楚,只是朝着有路的地方,一路向下。路上杂糙横生,有的地方甚至没过了小腿,我连裙摆被道旁的荆棘拉破都无暇顾及。密林里透进来的阳光洒在我的身上,带着人间的温暖。我不敢回头张望,直觉有人在背后奋力地追我。
待我跑下山,远远地看见一个人走过来,连忙冲了过去,竟是多日未见的云顾言。
云顾言吃惊地看着我,然后看向我身后,“夫人,有什么东西在追你吗……?”
我看见她,泪水竟然忍不住地涌出来,哽咽不成声。我如何能让自己,变作今天这般田地?
“夫人,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刚刚才从山神庙那边过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