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法简单且粗bào,但是可行且实际。
景哥儿个xing朗直,常常能不加掩饰地切入重点。
行昭大赞,行景是贺家名正言顺的长房嫡孙,又习得一身好武艺,出入哪里都方便理正,不去想这么多,反正一股脑就去找那几封信就好,若是贺琰将它们烧毁了,那就重新另觅他法,左右撑腰的人回来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不用争这朝夕。
“对!”方皇后几乎想击节赞叹起来,又想起什么缓声出言:“你们回京,多少人都会坐不住,贺琰绝对是其中一个,既然皇帝给你找了事儿做,那这几日就好好在雨花巷里看着那个托合其,贺家找上门来你再应承。”
行景沉声称是。
暮色已经如重重帘幕迷遮眼神,内侍扣着窗棂隔板,进来通禀说是落钥的时辰到了。
方皇后便让林公公将方祈与行景送出去,又抱了抱行昭,嘱咐她若是觉得暑气重,就让人上冰。
却一夜辗转,终难成眠。
第一卷正文 第一百零六章 安心(上)
辗转反侧一整夜,宫里头没有打更的活儿,行昭只好睁着眼睛看窗棂外头,眼见着天际边处有朦朦胧胧一点白光时,这才迷迷糊糊地睡下去。
好像是撑腰的终于回来了,一颗心就放下了,行昭这一觉睡得特别的长。
睡意朦胧中做了好多个梦,一个接着一个,就像中元节去看流水观灯一样,一个场面一个场面地换,从面无表qíng的周平宁拂袖而去,到躺在自己怀里没了生息,唇色卡白的欢哥儿,到惠姐儿仰着一张小脸甜甜糯糯地唤着“母妃”,再到穿着九凤翟衣长袍母仪天下的陈婼…
面容浮现在眼前,再一一地支离破碎开,前世种种譬如昨日死,譬如今日生。
行昭再睁眼时,屋子里已经亮堂堂的一片了,瑰意阁里有莺啼轻婉,小宫人们穿着木屐拖拖踏踏地在地上梭着走,却遭到了huáng妈妈低声叱喝,“…都轻点儿走!”
huáng妈妈素来板着一张脸,刚从六司出来的小宫人最怕这种老嬷嬷,一听huáng妈妈呵斥,一个两个连忙高高抬了腿,余光偷偷觑着huáng妈妈的神色,见她面色更冷峻了,便愁眉苦脸地不晓得到底是该将脚踏出去还是低低放下来了,留着一只脚悬在空中,苦哈哈地进退两难。
莲蓉在内堂,服侍了行昭洗漱,便将窗棂大大打开了,行昭一抬头便看见博古雕栏的廊间有一个神qíng严肃的老妈子,和一群愁眉苦脸的,只有一只脚落地的小娘子,活像乡间农坎间赶集时上演的滑稽剧,不禁哈哈笑出声。
梦里的沉闷被一大清早的喜气赶得远远的了。
莲蓉手脚麻利地给行昭篦头发,篦子尖儿不能挨着头皮,不能刮到主子的后颈。不能叫头发揪在一起,叫主子吃疼,要从头梳到尾,中间不能断,每天梳一百下能叫头发又黑又亮。
莲蓉才进宫的时候还没从那场火的惊吓中回过神儿来,第二天就被方皇后派来的老嬷嬷耳提面命学这门手艺,老嬷嬷严厉嘴毒,骂到她闷在自个儿屋子里直哭,行昭便抱着她软声软气地安慰,莲蓉眼里看着当时行昭脸上还没好的那道疤哭得更厉害了。哭完了就咬着牙爬起来跟着老嬷嬷一板一眼地学规矩,如今做得倒是十分熟络了,还能边梳头边笑着同行昭说话儿。
“…咱们院子里的丫头最怕huáng妈妈。莲玉是个坏心的,面上看着和软,小丫头们便不怕她,还缠着她说故事。有回我就听莲玉同小丫头们说‘huáng妈妈可是在西北长大的,三岁打láng。五岁打虎,十岁就能提起刀去杀鞑子’,把一个院子的小丫头唬得一愣一愣的,从此以后见到huáng妈妈,别说笑,连话儿都不敢说。外院有个粗使丫头唤作檀香。一见到huáng妈妈就浑身直哆嗦,别人问她,她便眼圈一红哭得上气儿不接下气地说‘…就怕自个儿做错了个什么。huáng妈妈从膳房里拿把菜刀就把我当做láng虎和鞑子人给剁了’…”
莲蓉学得惟妙惟肖,行昭听着便笑起来,眸光看见铜镜里的自己眉目轻展,眼睛亮亮的,好像真的就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娘子。
昨儿夜里。听到舅舅的回京,huáng妈妈高兴得当场哭出了声。莲蓉莲玉抱着转圈,不只是瑰意阁,好像整个凤仪殿的气氛都一夜之间松活了下来。
这厢说着话儿,外间帘子被轻轻撩开,莲玉端着铜盆进来,见里头正开心,便一手将铜盆放在木架子上,一头笑着说:“huáng妈妈可还在外头呢,莲蓉你可仔细着自个儿的手板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