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策_作者:董无渊(208)

2017-04-26 董无渊 宅斗文

  “过些日子吧,等都拾掇妥当了,观望过局势了再去请。再者如今上赶着急急吼吼冲上去,倒显得咱们家沉不住气,连带着叫皇帝怀疑。”贺琰边说边启开了门,一溜光偷偷摸摸地逮着空就往里屋钻,贺琰不由自主偏头避开,脚下一顿后似乎是坚定了心,麻利了身形yù离。

  “阿琰…”

  太夫人似是耗尽全身气力的轻柔声绊住了他,贺琰停在门廊里,母亲是从什么时候就没有再唤过他阿琰了呢?想一想,好像从小到大,母亲都只唤过他“世子”、“大爷”、“侯爷”,庄重…却也生疏。

  “阿琰…你后悔过吗?”

  太夫人声音像从远方传过来的飘渺,贺琰没有答话,却微不可见地低头看了看镶在衣襟的那从翠竹影子,紧紧抿了抿嘴角,手一挥,迈出几个大跨步,似乎是想将后面无穷无尽的黑暗甩得远远的。

  白总管候在堂口,巴着张望,见贺琰总算是出来了,急急忙忙过去道了福,便凑拢了贺琰耳朵边说话儿:“城东那一位派人过来传话了,说是候在青巷里头,侯爷是去还是不去呢?”

  城东那一位说的就是应邑。

  愤懑与烦躁之qíng又升了上来,贺琰却想起来一共九封信,他这里七封,方福撕了一封,还有一封信留在了应邑那头!

  qiáng压下心头翻涌的qíng绪,贺琰几步走到亭子里头,沉声吩咐白总管:“如今不是见人的时候,你派个不起眼的小厮去一趟青巷,让她耐下心来。冯安东最大的靠山是梁平恭,梁平恭倒了霉,冯安东没那个底气和她叫板,让她安安心心地过,好好生生将孩子生下来,我总是会管她的。”

  白总管连连称喏,眼神都不敢抬。

  贺琰顿了一顿,特意留出了一番空隙来,显示后话更为重要,白总管将腰佝得更低了,支愣起耳朵来听。

  “让她把那封信找出来,撕都别撕,一股脑都给烧了,别留下后患来!”

  白总管一头支着耳朵听,一头在默默盘算着叫谁去填这个pào筒合适,却闻贺琰叹了口气的后语:“算了,就你去。去的时候看看后头有没有盯梢的,机灵着点儿,叫别人去传话,我也不安心。”

  第一卷正文 第一百零八章 安心(下)

  白总管大惊失色,随后便缓了神色——他认命了,跟在主子后头显赫来得快,一条命去也去得快。

  方将军回来,贺家如临大敌,有句话儿叫怎么说来着…哦,山雨yù来风满楼,贺家这回遭的事儿,可不是像山雨那样简单了,他一个下人的头发都一揪就掉了一大把,家里婆娘大气儿都不敢出…

  白总管心下一叹,在主子的船上待了这么久,就算是心里头感觉到不对头,想要跳下来也得看看主子允不允了…

  “是…”白总管答得有气无力,又招了招手让后头的小厮过来服侍,“张先生在别山上头候着您,您是先回去换了常服还是直接过去?”

  贺琰朝东边望了望,能隐隐约约看到正院飞扬的檐角和中庭里头那棵长得郁郁葱葱,枝桠四仰八叉的柏树。方福以前最喜欢那棵树了,到了盛夏时候,常常抱着行昭靠在湘妃竹摇椅上,一手拿着一卷发huáng的书册,一手搂着女儿,口里再软声软气地念着诗。那时候阿妩才多大啊,三四岁的样子,哪里听得懂语声晦涩的诗词,懵懵懂懂地拿小手去戳书页,方福便笑圆了一张脸,欢快地连声唤着,“侯爷,你快过来看阿妩!她看的懂字儿了!”

  贺琰低下头,心头陡然一痛。

  他不喜欢方福,甚至是厌恶她,可这些时日却总想起来才成亲那些时日的事儿来,走在正院里,脚踏在光可鉴人的青砖地上,便总能感到阿福的气息,软软绵绵的却回味久长,如同她这个人一样。

  “所以若是你自己不喝下去,我也会亲手将药给你灌下去。”

  这是他说出口的话。

  “我只想问你一句。这么些年,你究竟有没有将我放在心上?”

  这是她带着哭腔问的。

  他当时没有回,是因为他不知道该怎样回答,应邑是他年少时的梦想,不再受人白眼和怠慢也是他的梦想。方福的存在却时时刻刻在提醒着他,他是怎样亲手放弃了自己年少时的恣意,逐渐地变得yīn狠,变得软弱,变得只能靠躲在女人后面生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