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娘子唠唠叨叨的,行景却觉得胸腔里头满满的都是甜味儿。
连连点头。嘴里答应:“喝绿豆汤,也喝银耳汤,也放了冰。熬绿豆汤都是拿行军时候的大铁锅来熬,谁都能分到。我记得给蒋千户拿回去,只是他又带着人马往西北去了,等他回来再给他…”
说到这里,像想起了什么,从袖子里吭哧吭哧地掏出个小匣子来递给行昭,一双眼亮亮的,直让行昭先打开看,嘴里说着:“是到西北搜罗的,是棵沉在泥沼里头的君子木,我拿刀削了两根簪子来,当时就在想,一根雕了莲花的给妹妹,一根雕了芙蓉花的给母亲…”
话到最后,低沉到了土里。
行昭小手拉着大手,也跟着沉寂了下去,余光瞥到那个细长的小匣子上,面上转了笑,一打开,便看到一支乌木簪子,光滑得发亮,簪子头上有朵小小的莲花儿,五瓣莲张得开开的,寥寥几笔显得可爱极了。
“哥哥雕得好看!”行昭应景地朗声夸赞,“君子木又重又硬,哥哥还能雕得这么栩栩如生的,可算不容易了!阿妩喜欢极了!”见行景面色回暖,又想起他前面的话头,笑着问:“蒋千户往西北去了?还带着人马?”
行景颔首,抬头望了望大大敞开的门廊,没再继续将话说下去。
行昭疑窦顿生,见行景的神色,却也从善如流,又开始唠唠叨叨起来。
一晌午过得快极了,行景陪着行昭用完午膳,窸窸窣窣地喝完一大盆长寿面,将嘴一抹,又要了一大碟儿烤馕沾着酱料吃得豪迈,行昭看得目瞪口呆的,临到行景告辞的时候,又吩咐人给装上膏药、吃食还有她做的夏袜衣裳。
行景一走,天色就暗了下来,行昭靠在方皇后身边将淑妃的匣子,德妃的锦囊,还有欣荣、欢宜和王嫔送的东西一一打开,淑妃送的是一对赤金空心小犬,正好是行昭的属相。
德妃最实在,装了一袋子的金豆子,欣荣送的了一串裹了蜜蜡的红豆,四皇子送了一支玉箫,王嫔和二皇子一道送的,四平八稳,一盒徽墨一盒láng毫笔,欢宜送的则是自己画的一副《早chūn渔耕图》。
除却德妃的礼,都不算太贵重,皇后笑着埋汰德妃:“…她最讨厌花心思,肯定想的是送来送去还不如送袋金子来得实帖。”
行昭也跟着笑,莲蓉规规矩矩地小步进来,禀告说是:“欢宜公主来请姑娘去太液池赏月…”
初八月缺,赏哪门子功夫的月?
正文 第一百一八章 生辰(下)
行昭回望方皇后,以征询意见。
方皇后直笑着撵她:“…小娘子也有心贴心的手帕jiāo了。今儿个没见着面。估摸着欢宜是想当面祝你生辰,带着莲玉去吧,别走在水边,别往糙丛深处走,暑气重了,仔细有蚊虫蛇鼠,记得早些回来…”又叮嘱莲玉:“…照看好姑娘,欢宜是个娴静的,倒也做不出什么出格事儿来。就怕身边还跟着老二和老四呢,老二是个无法无天的,就怕他借着生辰的由头,拉着小娘子凑热闹。若是两个皇子也在,赶紧让阿妩先回来。”
又开心又不放心,又带了些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慨。
方皇后这么果决聪敏的一个人,如今也能把事儿想偏了——二皇子再随心所yù,总不能借着欢宜的名头假传圣旨吧!
再说,她又不是闵寄柔…
行昭抿嘴笑笑,福了个身出了凤仪殿,回瑰意阁重新换了身衣裳,想了想,又把压在案底里面的一个朱砂描红的平安符也拿上了——六皇子出远门,欢宜和淑妃一直都不太放心。索xing把定国寺求的平安符给欢宜,好歹让她也心里头有个慰藉。
夜色溶溶,狭长的宫道静悄悄地向前探去,绵延至深,行昭想了想,前世今生加在一起,她也没怎么瞧过夜晚的宫中。其婉撑着一柄羊角走在前面,红墙琉璃瓦前杵着两列汉砖灯台,大约是灯下黑的缘由,行昭一行人挨着灯走,倒没在青砖地上投下影子来,反而明明烁烁的灯光将朴拙的灯台拉得长长的,像一座微耸的塔,换个角度看。又像展翅的大雁。
宫里头讲究“白明夜寐”,天色一暗,宫人们走路行事就变得轻手轻脚起来,行昭陡然想起有个晚间她去正殿,方皇后拿着书册在灯下看,蒋明英背过身朝着碧玉一连做了好几个变幻莫测的手势,哪晓得小丫头缩着肩目瞪口呆地看着,隔了半晌冲蒋明英摇摇头表示没看懂,气得素来沉稳安静的蒋姑姑差点发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