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持得了信儿便吩咐人捣鼓了一桌上好的素斋送去应邑房中,jiāo代厨子,“怎么说也是金尊玉贵的公主,菜市口行刑的犯人前天晚上都能吃顿好的…”
这是问方皇后是先沾血,还是先赎罪。
“先去看应邑长公主,过后若是得了空闲就给菩萨请炷香。”方皇后似笑非笑,她不信佛,更不信命,可怜的人儿苦苦挣扎时,菩萨在哪里?若非人力殚jīng竭虑地布下局,设下套,那起子作恶多端的坏胚子会得到应有的惩罚吗?
不,不会的吧。
他们会过得一路顺遂,荣华余生。
方皇后素手jiāo叠被请于楼阁之上,临行回望,眼帘里却撞入了一尊面容慈悲的菩萨石像,手持净瓶,眉间含笑。
轻叹口气,再转过眸来时,已是神色淡定,双手猛然一推,门随之“嘎嘎”作响,方皇后轻抬下颌,能透过直直垂下的白绢素纱朦胧间看到侧卧chuáng间,一袭青衣,神色婉容的应邑,该怎样形容如今的应邑呢?
其婉说的是实在话儿,可如今瞧起来,更像是一朵艳光四she的牡丹一夜凋谢。
哀莫大于心死。
心都死了,人还活着有个什么劲儿?
“三娘,本宫来瞧你了。”方皇后朝后勾手,蒋明英提着黑漆描金食盒亦步亦趋地跟上,一道说着话儿,一道往里走,脚步踏在陈旧的木板上,腐朽作响的声音伴着方皇后的后言渐起:“既然治病的药都喂给了花糙,幸好皇上还赏了碗汤药来——无论如何也得喝了。”
“方礼,你如今何须耀武扬威。你妹妹死了,你不算赢,我也不算输。”
应邑手撑在身后,qiáng自撑起身子来,“铿铿”捂嘴怪笑:“我昨儿夜里梦见方福了,她站在那儿静静地看着我,看着看着,眼睛,鼻子,嘴巴,耳朵全都流出血来,一滴接着一滴就砸在那儿!”
应邑神色亢奋起来,拿手指着方皇后站定的脚下,“就滴在那儿!血是红艳艳的,这木板是绿灰灰的,好看极了!”
方皇后神qíng漠然地望着她,站得稳稳的,轻笑一声,朝蒋明英使了个眼色,蒋明英赶忙佝头将食盒放在桌上,方皇后笑言:“何必在本宫跟前装疯卖傻,就算阿福在这里又当如何?怕的也只会是你和贺琰,本宫只恨没见到阿福的最后一面。”
“鬼怪永远不是最可怕的,人心才是。”
方皇后脑海里陡然浮现出行昭说过的这句话,微不可见地轻轻甩了甩头,眉梢一抬:“闲话莫提,皇上的圣命,太后的默许,贺琰对梁平恭痛下杀手,斩断你的所有退路,这些都bī你不得不死。三娘,你以为你现在还有活路吗?”
食盒上盖着的盖子被轻轻推开,亮堂堂的深褐色汤药让应邑无端想起了方福喝下去的那瓶,拿亮釉官窑双耳瓶装着的砒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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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三六章 huáng昏(下)
第一百三六章 huáng昏(下)
huáng昏依稀,斜阳婉丽,远山如黛,层峦叠嶂,浩浩dàngdàng。
应邑掩眉一笑,艰难地轻轻扬头,眼神从那碗深褐色的汤药上移开,扬高了声音:“这是什么?附子?重楼?细辛?能让人死的药总翻来覆去也就那么几样,可你应当知道不是这些汤药让我心甘qíng愿去死的…其婉走后,换过来的那个丫头,叫什么来着?碧玉,碧玉对吧?蒋明英惯会教人,把那个丫头教得真好,日日在我旁边耳提面命,说的都是什么梁平恭被暗杀…太后称病不出慈和宫…她一个丫头哪里晓得朝堂上的事qíng,可我却不能不信…”
应邑边说边仰天笑起来,一道哈哈笑着一道眼角两行泪直直垂下,砸在地上,将木板上的微尘惊得虚浮在了空中。
“就算皇上不赏药下来,我也只能死!死在我的亲眷手下!死在我的qíng郎铁石心肠下!我傻,我真是傻,贺琰既然能够硬起心肠来bī死为他生儿育女的发妻,又凭什么会把我看得比他自己还要重。我高估了自己,低估他…”
八月的初秋,huáng昏之下,竟是昏huáng一片,再看出去郁郁葱葱的层幛就像被蒙上了一层薄薄的光熹。
徒增悲凉。
方皇后神色不动,却轻锁眉头,沉缓出声:“诚如你所言。想让你死的并不只我一个,其实比起贺琰的落井下石,顾氏的沉默却更让人可怕…你应当知足,至少皇帝是真心看重你这个幼妹的,为你过继也好,许你葬入皇陵也好,都是为了让你身后还能享人间香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