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半大的小子吵吵嚷嚷地,二皇子端着酒杯走直线,四皇子抿了抿唇要唱戏,六皇子便拍着巴掌,扣了五钱银子在桌上,赌“…四哥唱夜奔!若唱得比柳文怜还好,我便和你学甩水袖!”。
行昭捂着帕子笑完这头笑那头,最后笑倒在欢宜身上,迷蒙中却看见顾青辰下巴抿得尖尖的,眼睛媚媚的,像极了慈和宫的顾太后。
二皇子想不醉不归,如其所愿,身侧的宫人扶都扶不住,还是淑妃让人熬了解酒汤两碗灌下去,少年郎才清醒点。
几个内侍扶着二皇子往外走,顾青辰往慈和宫去,欢宜让身边的大丫鬟江糙送,自个儿亲将行昭送到了门廊里。
行昭将轻捻裙裾拐出游廊,便听见身后急急慌慌的呼声。
“温阳县主且等等!”
行昭扭身一看,是个面生的丫头,自个儿的手还没伸出去,那丫头便将一个香囊塞了过来,又福了福身,便转头往里小跑。
香囊硬硬凉凉的,行昭将栓得紧紧的绳抽开,把装在香囊里的东西一下子就抖落在了掌心里。
借着画梁上摇曳的微暖的光,行昭手心的那颗小小的绛色雨花石亮晶晶的,光从石头的边缘擦过,直直撞进了小娘子的视野里。
PS:
雨花石产自雨花台,是南京的特产,江南嘛~
正文 第一百四九章 初冬
第一百四九章 初冬
日子将进了十一月,天儿又到了冻得人僵手僵脚的时候。
深秋近冬的月份,天儿开始亮得晚,黑得早了,天际边上将蒙蒙亮,掖庭里的小宫人们便搓手跺脚地裹着小袄,提着个比自个儿一半还要高的木桶挨个儿排着队打水。
小丫头们拎不动沉沉甸甸的桶,水便晃晃dàngdàng地洒了一路,等到了天色微熹,路上的水便被冻得结成了霜。
欢宜捻着夹袄裙,小心翼翼地走在路上,意在避开路上的霜气,还扭过身时不时搀一把行昭,声儿放得特别小。
“…入了冬,常先生的课还开得这样早,咱们小娘子也不需要考状元,更不要当惊采绝艳的女词人…”
说实话,皇家的公主皇子们过得是锦衣玉食,可也着实辛苦。
宫外头的勋贵侯府,哪家小娘子小郎君会卯时一刻就起chuáng来,喝几口rǔ酪,吃几口点心垫肚子,背着行囊就去崇文馆温书?
相对之下公主们算是过得松活的,想一想几个皇子还没领差事的时候,说是卯正就要起来扎马步,扎完马步就去崇文馆。二皇子说起这茬时,便以一种小狗望食的眼光望着四皇子,眼睛闪闪的,好像很羡慕。
行昭想着便笑起来,二皇子是不着调,会因为四皇子腿脚不好不能扎马步,晨间便可以睡得久点儿,便艳羡得跟个什么似的。
行昭笑着笑着,笑容便渐消了下去,长廊上的霜气冰冰凌凌莹然得就像那日夜里,暖光下的那颗雨花石。
她明白这是谁送的,一回凤仪殿就将一五一十地将这石头坦白给了方皇后听,方皇后既没深究下去。也没让她还回去,看着石头只说,“…你现在年岁小,这石头做成项圈太小了,做成簪子又太大,先收着,左右现在用不到。”
方皇后转手便将雨花石给了蒋明英,吩咐她收在匣子里。
行昭心里却很清楚,这颗石头应当是再也见不到了。
重来一世,行昭想自己应当能够分得清楚爱与恨了。爱需要聪明与良善,若是她再不管不顾地,直冲冲地一头扎进去。她就是愚不可及,人蠢了,还谈什么爱呢?
所有自以为是的一厢qíng愿,伤人伤己。
小娘子沉了沉首,隔了片刻。再一抬头,面上恢复了神采熠熠,笑着去牵欢宜的手,真心相邀:“…午晌的时候,贺二夫人要入宫来,我三姐也跟着来。她是个慡直的,你要不要一道过来瞧一瞧?”
“原你这两日开心得上脸是因为你三姐要入宫来啊?”
欢宜眸光一亮,随即黯下来。摇头:“你若只邀我去,却撇下那个,倒落人话头。”
那个,指的便是慈和宫的小顾氏。
进宫不过两旬,上上下下还没听见有人说过她不好。莲蓉那样的嘴说起她来也只有这么一句话,“顾娘子xing子蛮好。为人也和气,天儿凉了都不叫她屋子的人拿凉水洗衣裳,将水烧得温温的,让下头人使。还准屋里人晚上拿热水泡一泡,驱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