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头的麻烦他没顾上解决,后头的麻烦他总要清理gān净吧?
方皇后自然也使唤了人去把顾青辰看管着,可自个儿媳妇儿自个儿疼,老叫丈母娘护着算什么事儿。
顾青辰是因为什么下定决心割断那三千烦恼丝,行昭不知道,总是六皇子的手段,威bī也好利诱也罢,她只知道顾青辰剃了头发是当真出不来了,既然出不来了,那这个世上再没了一个叫顾青辰的美貌姑娘睁着一双绿眼,觊觎着她的郎君!
就像人死了一样。
行昭边仰脸笑,边轻声说:“陈显之子陈放之远在西北,西北的势力没那么容易被中央或是陈家归顺。陈显必定会将重心挪到定京来,他是读书人出身,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老陈大人官儿做到五品就撒手人寰,陈显长子撑起门面,陈家既要维护世家体面,又要jīng打细算过日子,陈太夫人xingqíng坚毅,硬是顶起了家门来,又帮陈显定下了一门亲眷——定的是沧州知府家的姑娘,门第不显,可是陈家当时最好的选择了。陈显连进三次考场,蹉跎十年,终得两榜进士,皇恩加身,再振家威。升官发财死老婆,前两项陈显都做到了,可第三项陈显没做,不仅没做,还在chūn风得意之时婉拒了上峰赐下的妾室、伎人。男人做到这个程度,阿妩敢问阿慎一句,是否容易?”
六皇子眉间锁紧,轻轻摇头。
“男人家看人常常是从庙堂之上的角度出发,可女人看人却喜欢从一个人的幼时、妻室和儿女相看。上一回阿妩见到陈夫人时,是在欢宜姐姐大婚礼上,大约是年少之时几经蹉跎,陈夫人不过四十,已显老态,可就算如此,陈显也没有再纳美妾新妇。由此可见,陈显是一个极重qíng意,或者说…是极重诺言之人。陈显之子陈放之年少无知,贸然参奏贺现,陈夫人第二天就提美酒两壶上临安侯贺家的门去拜访贺太夫人,亦能看出陈家是能屈能伸。当初阿慎做戏,为陈家说好话行好事之时,陈家的反应,你还记得吗?”
“没有反应。”六皇子沉声而道。
“对了,没有反应,巍然不动。陈家当然明白皇帝的意图,可到底立储之人选有二,五五分的概率,赌对了就是从龙之功,赌错了呢?灰飞烟灭。在你率先下台阶套近乎的时候,陈家或明或暗都没有与你接洽的意思。”
六皇子眉梢一抬,行昭所说都是他从未注意到的地方。
最后登上皇位的要么是他,要么是二哥,人的天xing便是得陇望蜀,夺嫡争储此等大事,照陈显滑不溜手的个xing,会可能将宝全都押在一处吗?
也是有可能的,除非他笃定了会是二皇子即位,根本不用再看其他选择。
“重qíng意,能屈能伸,心志坚定,押宝却押得一点退路都没留…”六皇子轻声默念,蹙紧眉头想:“他还有什么底牌在?文臣最利的不过是根笔杆子,刀一挥便落了下来…他到底藏着什么后手?”
行昭抿了抿嘴,心里有些惆怅,好容易当回先锋兵,结果被方皇后骂完被老六骂,这下可好了,如今又回归了老本行——狗头军师。
陈显是重qíng意,他看准了老二下了注,前世里他到底没舍得把陈婼先送到豫王府里头去做小,而是在老二登基之后,钦天监才说了什么“夜观天象,七星归一百舸争流,隐有红光从东郊破军而出,分明是百鸟朝凤的命格。”的屁话,东郊一寻可不就是陈婼了吗?
陈显傲气,以这样的手段bī闵寄柔下台,扶陈婼坐上凤座,绝不肯让陈婼在之前嫁入豫王府为妾室。
陈显到底还有什么底牌?
行昭心里有个想法,可却隐隐觉得有点不可能。
皇帝总不会糊涂到想送走虎,却引来láng吧?嗯…再想想其实也有可能这么糊涂的。
“九城营卫司。”行昭压低声音,带了几分迟疑。
六皇子猛地低下头,愣了三刻,粲然笑开了,素日沉静的少年郎一笑…嗯…怎么说呢,行昭感觉有点惊悚…
咧着个大白牙,您老装什么小清纯?
“哐当!”
外头有打更的声音,棒槌敲在铜锣上一震,好像要把天上的月亮震得都吓得黯了黯,行昭身形一抖,不由自主往里一缩。美人儿在怀,六皇子表示今儿个走这么远的路值了!
所幸天儿黑得五指都瞧不见,行昭抵在六皇子胸口前,脸红得跟画了两坨浓抹的胭脂似的,气氛太暧昧,行昭连忙启步往前站了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