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策_作者:董无渊(90)

2017-04-26 董无渊 宅斗文

  荷心跟在后头嗤嗤轻笑,莲蓉笑嗔着横了她一眼,倒也没再问下去了。

  行景住的观止院是贺琰jīng挑细选出来的,隔着湖就能望见别山上的勤寸院和临安侯府西北角的祠堂,意在督促他奋发图qiáng,当着贺家列祖列宗的面儿勤奋,势要将贺家振兴下去。

  行昭没让人进去通禀,轻车熟路地穿过影壁,就进了院子里头,见南边儿的书斋四面的窗棂都支了起来,放在中庭里的沙包与梅花桩也没了影子。整个院子里移栽了几株新竹,正萌着芽,偶闻莺啼鸟鸣,大体上瞧起来像是哪个归隐居士的田园陋室。

  行景的贴身大丫鬟玉屏见是行昭来了,赶忙迎上来,行昭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亲掀开了竹帘。

  见行景趴在黑漆老檀木大书桌上,眯着眼睛,摇头晃脑地再背《齐桓公伐楚盟屈完》,正背到第一段,“贡之不入,寡君之罪也,敢不共给?昭王之不复,君其问诸水滨…”

  声音拉得长长的,到最后还拐几个弯儿,赫然就是那酸腐秀才的作态。

  “哥哥!”行昭扬声高呼,笑得眼睛都瞧不见了,活了这么些年,头一次见到行景耐下xing子来读书,还读得这么百无聊赖又chūn眠不觉晓。

  行景一睁眼,一看是行昭来了,连忙起身,口里直说:“哎呀!你怎么来了!”又高声让玉屏去拿个软垫儿来给垫在huáng花木杌凳上,又吩咐金缕去上盐津梅gān和杏仁奶酪茶,笑着同行昭说:“记得你爱吃这个!”

  行昭捂着嘴笑,顺势坐在了书案旁的小杌上,连忙摆摆手:“哪里这么麻烦,天气又不凉了。”不经意抬眼,却瞥见厅堂后头挂上了顾雍的《早chūn耕读图》,拿手指了指,带着诧异问:“我记得以前这儿挂的是一副大周舆图,怎么给换成这个了?”

  行景朝后看看,半晌没说话,到底最后开了腔,带了些落寞:“总挂着舆图做什么?难不成我还真能习得一身文武艺,然后上前线带兵打仗去?”

  行昭心头一动,行景自小就喜欢拳脚功夫,冬练三伏,夏练三暑,自从方大舅进京诉职教了他一套拳法后,就每天练,从来没落下过…

  “那张大周舆图是舅舅给你画的,有山川有城镇有四方地物,更有大周朝的重兵重城。每一条线,每一棵树都是舅舅亲手画下的。舅舅前一天给你,第二天就考你,问你从渝州到蓉城要多少日程,你只是想了想,就立马说了出来…”行昭心里头酸酸的,舅舅多喜欢行景啊,常常夸行景有天赋,是个大将之才。

  行景垂头,拿乌黑的发顶对着行昭,行昭看不见他的表qíng,却能看到他紧紧攥成拳的手。

  行昭想了想,从怀里将那只岳飞像的荷包拿出来,推到行景的面前去,又说:“谁说你不能上前线带兵打仗了?齐家治国平天下,才是男儿汉所为。考科举入阁拜相,利民利朝是一条路,到边疆杀鞑子卫国土,就像舅舅一样,着也是一条路。谁又能说哪条路宽哪条路窄,哪条路好哪条路坏了?”

  行景迟疑了接过那荷包,抹了把脸,带了些不解和哽咽:“可明先生说我们家qíng况特殊…父亲走的是文路,祖父走的是文路,连先祖挣下丹书铁券都是靠着一支紫毫笔…我若是想继承贺府,保住自己,让母亲还有你堂堂正正地当家做主,就要像他们一样,至少要让父亲喜欢我…前些日子那郑家的来闹,母亲气得偏头痛犯了,要不是你机灵,父亲能立马将我打死在中庭里…”

  明先生?前朝大儒明亦方?

  行昭听得心惊ròu跳,明亦方能见微知著,管中觑豹,从一件事qíng上分析出行景的处境和贺琰的态度!

  明亦方这是在同行景掏心窝子说话啊!

  “明先生是说得没错…”行昭语气gān涩,目光带了些悲哀,扯着行景的衣角说:“可父亲喜欢的,就一定是对的吗?就一定是你喜欢的吗?做儿子的就一定要去继承与坚持吗,如果哥哥真的可以成为李广、卫青那样的雄才,为什么一定要让你去成为范仲淹、魏征呢…”

  这番话说得极其忤逆了,若是让行景用率直与端正去换来贺琰的寡qíng和诡辩,行昭宁愿从来没有这么一个哥哥。摊上贺琰这样的父亲,幸好上天垂怜,赐给了她这样好的哥哥。

  行景猛然一抬头,嗫嚅了几下嘴唇,想说话却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