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夷光又气又恼,却又心疼难当,急道,“怎么不及时让军医来包扎?”
无颜懒懒勾起嘴角,满不在乎道:“等你。”
“什么!”夷光恨其不争,怒道,“那怎么不让人去找我?”
无颜一笑,抚了抚她的发:“丫头今日治的那些人伤得比我更重。”
夷光怔住,恍惚道:“你今日果真去过伤兵营。”
无颜温柔注视着她,笑而不语。
夷光咬住唇,眸波流动间微有异样。她转身端来清水,坐上榻侧,寒着脸将丝帛小心翼翼地凑上血污处。
无颜任她摆弄左臂,略带几分不可察觉的专注,看着她紧蹙的秀眉,半日,他终于忍不住将手指揉去她的眉间。
夷光往后一缩,抬眸望着他。
无颜苦笑道:“既带你出宫,就再不想看你如此烦恼。”
“你这般折磨自己,何谈不让我烦忧?”夷光冷冷道,垂首仔细将他伤口包扎好,洗净了手,便yù起身离开。
“丫头?”无颜皱眉,拉住她的手臂,“生气了?”
“没有,我去问白朗借兵书。知道你带我来战场已是不易,却绝不会教我兵法战策,我去求白将军便是,”夷光赌气说完,回眸盯着他道,“你既这样不懂照顾自己,我今后非得要和你寸步不离,冲锋陷阵也是。”
无颜微微一愕,半日说不出话。
“不是为了公子无颜,是为了不准任何人伤我二哥,你自己也不能!”夷光甩开他的手臂,却不料又触及他的伤处。无颜哭笑不得,扶着左臂夸张地哼了一哼,已迈开脚步的夷光闻声果然回头,坐于他身侧懊恼道:“怎么了?怎么了?我又弄疼你了?”
“没有,”无颜凤眸凝弯,伸臂将她揽入怀中,“若要行兵打仗,谋略是其次,你的武功倒是要好好练练。学兵法也不必去找白朗,他已领军去了睢阳,我教你便是。”
夷光扬起脸,明眸间有跃跃yù试的喜色,又有些不敢置信的怀疑。
“你放心,别说冲锋陷阵,”无颜剑眉飞扬,笑容说不尽魅惑风流,得意道,“以后越是危险的战,我会越拉着你不放。你担心我受伤,我也担心自己若死――”
“胡说什么!”夷光忙伸手掩住他的口,横眉恼道。
“是,不说了,”无颜握紧她的手,眸光深深望着怀里那人,轻声,“丫头今晚陪着二哥?”
夷光含糊“嗯”了一声,挣脱开那仿若能直直扣上心头的五指,坐离他怀中,低声道:“我自会陪着你。你先休息,我去帮你洗净战甲。”飞速说完,不待无颜再开口,她便抱着那满是血迹的银甲战衣掀帘走出帐外。
身后灼热诱人的目光随落下的帐帘一并散去,夷光闭上眼,呼出口气。深夜月弯如钩,淡凉的银泽映上面庞,她伸手摸了摸脸,指尖所触却是烫人心慌的热度。
庄公十五年九月初,齐军收复商丘。屯留薛城的其余兵马北上与白朗、龙烬所部汇合,扎营商丘之东泗水江畔,与楚军相峙高地兰考。
大军一到商丘,楚兵不留喘息之空,大举南压,公子凡羽亲自督战,两军近四十万人马在兰考高地杀得天昏地暗。楚军铁骑凶悍,平野作战勇猛迅疾,来去如风。齐军力寡难抵三倍重围,一战极是艰难,苦苦鏖战两日两夜,硝烟弥漫泗水河流。
混乱中,第三日黎明之际,公子无颜独率三百奇兵绕小坡反攻楚军大营,火烧粮糙,自背方直直袭上楚军中军。无颜所率奇兵尽是齐军骑兵jīng锐,人虽少,却如锋利的匕首灵活旋绕于千军万马中,三百人一众黑甲玄衣,长剑横臂,深秋清晨稀薄的霞光渗透层层血气,将所向披靡的三百利剑映出犀利刺眼的寒芒红光。趁反身回援的楚军踏出一路风尘之际,无颜身旁一名身材娇小的亲卫于一片厮杀声中冷静拉弓,立马高处直朝楚军中军大旗下身着玉蓝甲衣的高大人影she去三箭。弦满如月,利箭破风,眼见将军应声而倒,亲卫秀美的面庞上刚露出一丝欣喜时,身旁却突然有人大喝:“夷光,小心有诈!”
冰冷的黑色铀光于血气间扑面而来,夷光刚yù躲闪,却见又一只利箭紧随其后,方向危危一偏,竟直直she向身旁的无颜。夷光大惊,旋即登马而起,飞身掠去无颜背后,刚抱紧身前那人时,后背猛受冲击,胸cháo翻涌,口间突起腥甜,猛地吐出一口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