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此事唯有我与他才知道。
虽如此,但无颜的金丝玉衣从何而来,我和他至今仍在猜测中。只知道六年前,十七岁的无颜官拜大将军第一次领兵出征时,临行那日我拉着他到长庆殿书房话别时,才发现那整整齐齐摆在书案上的金丝玉衣。
金丝玉衣是由根根细小光粲的金丝缠绕编织而成,金衣本就珍贵,更何况在金衣外还镶嵌着满满的凉薄白玉片,晃动明珰,触摸轻滑,端的是闻所未闻的jīng巧。我诈一眼见那玉衣时虽惊讶却不曾怀疑,只当是天□美的公子无颜从哪寻来的又一件宝物。
岂知他拿起玉衣时神色间也是一怔,凤眸微微上斜,目光闪动,既是惊叹又是困惑。仔细瞧了半响后,他才皱了眉,呢喃:“哪里来的?”
“你不知道?”我愣了愣,下意识地低眸再去看了眼刚发现玉衣所在的书案。
果不然,书案上另有一片竹简,狭小的青竹片上写着几个蝇头小字:此衣能挡刀剑之利,带之防身。字迹虽刻意修饰得似模板般工整,但一撇一横间,力道柔和,收端娟秀,分明是出自女子手笔。
无颜侧头过来看了看竹简上的字,倏地展眉一笑,瞥了眼光看向我,道:“夷光,别装了。这是不是你刚刚说的要送给我的礼物?”
我红着脸摇摇头,眼睛再瞄了瞄那稀罕难见的玉衣,不自觉地将手中拿着的、那块本要送他的护身玉珏握紧了藏在长袖中。“二哥说笑,我怎会有这等宝物?”
他望着我打量片刻,忽地扔了手中玉衣,扳过我别扭转过去的身子,笑了笑,柔声:“那夷光要送二哥的是什么?”
“就是……这个。”我硬了头皮抬手平摊掌心,小心翼翼地把玉珏送到他面前,低声道。
无颜笑,也不说话,只伸手取过玉珏,放在手中赏玩一会后,敛襟纳入怀中。
“我要走了。”沉默了半天,他突地开口,言词不是其他,却是道别。
我点点头,也不多话,忙拿起他刚扔下的玉衣递入他怀中,道:“带上这件衣服吧,多少能保平安。”
无颜拧眉,二话不说便将玉衣重新扔下,神qíng间有些不悦:“我第一次上战场就带着这玩意,被天下人知道了还不以为公子无颜是胆小怕死的鼠辈?若是如此,也枉费了父王有意让我磨砺的苦心。这衣服我不带了,你在宫里帮我查查究竟是何人送来的。”
见他不快,我只得收回了话锋,笑道:“好。夷光明白,那二哥此去要小心。我在宫里等你得胜的捷报!”
“放心!不会让你失望的。”他挑眉,伸手揉揉我的脸颊,凤眸一弯,眼里光彩尽是说不出的得意和自信。话音一落,他再未犹豫,转身离开。
而我,等看着他的背影消失眼帘后,不由得再次低头瞧着桌上的玉衣,脑海里一时浮想联翩:既然竹简上的字是出自女子之手,而且这金丝玉衣又是如此珍贵的东西,那送的人自然和无颜关系非浅。虽说二哥从小便受尽女子青睐,只是能拥有这般物品的,那定不会是普通的宫女什么的。王后素来不喜二哥,王叔的其余众妃嫔也大都避着和二哥接触,宫里面和他处得好的、地位比较高的女子,除了我之外,还真想不出别人……
我凝眸看了看竹简上的字,总觉似曾相识,却又偏偏记不起来。那日我一人坐在长庆殿想了一上午,实在是想得困乏却又毫无头绪后,最终还是咬咬牙收起了玉衣丢在一旁。
我那时年幼,无颜让我去查,自然是查了个半调子,更兼年少活泼,玩得开心时,那玉衣的事也慢慢就忘在脑后了。
等到无颜凯旋回来问起时,我这才想起自己承人之诺却未能完成的事,不觉羞赧万分,无言以对。好在无颜也不责怪,只问了几句后,从此就再没提起玉衣的事。直到三年前我随他去战场,他才又找出那件金丝玉衣,叫我穿上。
…… ……
.
往事在脑中飘忽而过时,记忆中的画面依然清晰得似时昨日遗留下的影子。
我是今日才知金丝玉衣背后所代表的身份,只是以无颜的聪明和豫侯麾下遍布天下的密探来说,他断不会是此刻才知晓这金丝玉衣的秘密才是。而且看他现在的神qíng,虽痛苦,却没有任何的震惊与怀疑。
其实即便他早知道金丝玉衣是唯有楚国公子所有也没关系,王宫里再珍贵的东西都有落于民间的可能,他意外得到玉衣或许只是一种机缘,并没有其他什么特别的含义。可惜经过今晚的折腾,世事也在向众人难测的发向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