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因为什么?她加以隐瞒的事qíng只有颜秉君蛀了牙的事。如果真的是那件事,那么,小孩子蛀牙为什么会让徐氏如此震怒?
颜秉初的目光落在周嬷嬷放在面前的那篇家训上。
她弯腰伸手拿起那篇家训,仓健有力的颜楷,篇头用朱墨写着“止足第十三”。
“《礼》云:‘yù不可纵,志不可满。’宇宙可臻其极,qíngxing不知其穷,惟在少yù知足,为立涯限尔……”
看了几行字,颜秉初有些明白了。在徐氏看来,颜秉君的错处在于他贪恋糖物,不懂得克制自己的yù望,以致于牙齿遭受到损害。她不禁有些讶异,前世散漫成xing的她从来不知道古人会因为这点小事罚一个五六岁的孩子跪那么久。
她眼睛迅速地往下扫,尽管已经看了这个时代不少书,还是有些字不认识,但并不影响她理解这篇家训的大意。
《止足第十三》从题目看分明是一组家训其中的一篇,这篇家训的篇幅并不长,通篇旨在告诫子孙不可放纵yù望,防止贪心不足。
颜秉初粗略地扫了一眼后,便从头开始细细地看了起来。仅仅从这一篇,颜秉初便能明白何以颜家能够屹立百年不倒,才人尽出
颜氏族人的家产只求能够积蓄以备婚丧和急用,“不啻此者,以义散之;不至此者,勿非道以求之。”在世所得家产全部义散世人,只留给后辈这一祖训。到现在颜秉初才明白颜府大房和二房哪里是分了家这颜府上上下下全是颜廷文自己得来的
“阿姐,家训上面说了君儿错哪了么?”颜秉君用手拉拉颜秉初的衣袖。
“唔。”颜秉初收了家训,眨了眨有些酸痛的眼睛。
天光已暗,从东偏殿打开的窗子往外看去,能看见一角被云霞染得浅红的天。唉,她的肚子有些饿了,腿也跪得麻木不堪。她很想放松下来,一屁股坐在垫子上,可转头看着颜秉君脸上写着好奇地看着自己,颜秉初决定还是不要放松。
颜家家训有些地方或许在她这个散漫惯了的现代人看来有些苛刻,可是在现在无疑是极为重要的。尤其是礼仪,是世家贵胄还是山野村夫,从动作神态,言行举止都可以看出来。在这个时代,家族生存艰难,祖训无疑是先辈经历种种留下的告诫,教诲和生存经验。
颜秉初并不打算先向颜秉君逐字逐句地解说这篇家训,她想了想,慢吞吞地问道:“你可知是什么事引起娘生气的?”
“是因为我蛀了牙。”颜秉君顿了顿,又急急地道,“可是我蛀了牙,已经很痛了,娘为什么还要罚我”
颜秉初看着他委屈的小脸,心里感慨颇多。
这个问题,自己很久以前也问过,当过马路时没注意被擦过去的车吓破了胆,却被赶来的母亲责骂一顿的时候;当与玩伴嬉闹被脚下的石子绊了跤跌破了腿,却被回到家里的父亲责怪的时候……
其实,这一切的一切,当不久以后,她羡慕着别人有父母责怪痛骂的那一刻,她就明白了,不过就是那句话——“爱之深,责之切”罢了。
“咱们跌倒了,娘亲还让我们自己走不许别人扶娘亲肯定是不疼咱们了”颜秉君的声音都透着委屈。
颜秉初哑然失笑,柔声安慰他:“咱们自己不是能走么?要别人扶什么?”
“阿姐”颜秉君大声道,“这不一样的娘亲可以让别人来扶我们,我们不要她扶也可以”
颜秉君被他绕得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只得道:“娘亲不是在生气么?咱们惹娘生气了,娘亲自然要罚咱们。不让别人扶也是在惩罚咱们呐。”
“那娘为什么要生气?为什么要罚咱们?”
好了,问题又绕回去了。
颜秉初不知道怎么向颜秉君解释关于蛀牙和凡事有度,yù不可纵的关系,她得先理一理。
“君儿你为什么会蛀牙?”
颜秉君扭捏两下,才道:“我……就那么蛀了呗”
颜秉初猜到他的心思,不由失笑道:“对阿姐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不就是你总爱吃甜的么?”
爱吃甜的东西,肯定牙也没有漱仔细。
“长亭也该仔细看着你将牙漱仔细了才是。”颜秉初叹道,倘若牙漱仔细了,说不定也不会蛀牙。
颜秉君突然“哼”了一声,道:“我讨厌长亭就是因为她,娘才罚咱们的她还将我的糖都收走了,还……还告诉娘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