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名宫婢望见这场面不由失色惊呼。元珊亦吓得花容失色,忙道:“快传太医、传太医去德阳宫!”
司马轶果断地打横抱起来,飞快冲出了冰窖,一径上了辇车将她搂在怀里,冰寒之气从他胸前慢慢涔进体内,渐渐地,他觉得极冷,止不住发颤。
元珊在辇车一角默默望着,心似乎拐着弯在痛,令她分不清究竟为何而心痛。上官嫃这样奄奄一息,终究令她壮起胆子冲司马轶斥道:“你太狠了,为了留住她,不借伤害她!当初我就该阻止你立那个牌坊,她在这宫里已经受够了,我也是!”
司马轶只觉得喉口抽得极紧,生来第一回觉得如此恐惧,因为他突然发觉,如若让她死在自己怀里,也比放她离开更令他安心。爱一个人,竟会这样丧心病狂么……
龙chuáng上,上官嫃白玉般的面庞无半分血色,反倒被周遭金灿灿的明huáng映得无半点生机。元珊目不转睛卡么在看着她,时不时捂一捂她冰冷的手。
huáng绫帷帐外,几名太医窃窃私语,相互商讨了一阵,才躬身回禀:“回皇上,太后并非单纯的肺燥体虚,而是肾虚肝弱血生机,医术上管这病症叫风寒血症。”
“风寒血症?”司马轶松了口气,“所以才频频出鼻血么?为何迟迟不见好?”
几位太医面面相觑,纷纷跪下了。为首的太医叩头道:“臣等无能,风寒血症乃绝症,无治愈可能。”
帷帐内外,元珊与司马轶同时呆住了。
太医垂首继续说:“此等绝症极为罕见,唯有以微量砒霜入药,可延缓病qíng,但仍然难以治愈。”
司马轶脸色麻木,声音冰冷道:“胡说什么?砒霜乃剧毒,怎可入药?”
太医道:“微量砒霜毒不至死,反而有药效,但长此以往,体内定会积毒。不过除此以外,无其他办法。”
“也就是说,她无药可救?”司马轶正襟危坐,眉目平和似乎没什么不妥,但唇间吐出的一字一句都令人莫名感到惊骇。太医颔首默认,寝殿内一片寂静。司马轶觉得喉管中有股腥味涌上来,想生生忍住,但终究是忍不住的,呛得咳出一大口血来。宫婢恐慌了,太医忙上前把脉,殿内众人都乱了手脚,元珊从帷帐内冲了出来,瞪着司马轶胸襟前,蟠龙纹样已被血色浸透,惊恐问:“怎么回事?皇上怎么了?”
“伤心急痛过甚,气血上涌。”太医匆匆道,“臣立即去开一剂药,没有大碍。”
元珊扶着失魂落魄的司马轶,一面替他擦拭唇角的血迹,一面焦急唤道:“皇上、皇上,保重龙体啊!”
司马轶气息仍旧很稳,缓缓问:“太后的血症是如何患上的?”
太医答:“若知晓原因,便不会难以治愈了。此等疑难杂症自古以来就无人能瓣。快则几月丧命,慢则几年。”
隔着厚厚的帏帐,上官嫃仅用一只右耳也将一切听得清楚分明。血症,风寒血症,无药可救。她忽然下了chuáng,婷婷袅袅婚走出去,面对众人的惊异目光,她微微一笑:“摆驾回宫。”
司马轶望着她,想伸手挽住她的胳膊,可只能看着她的身影越来越遥远,一点点消失。她方才在嘲笑他,以自己的xing命来嘲笑他,令他无地自容。司马轶渐渐垂下头,道:“都退下。”
所有太医、宫人纷纷退了出去。
元珊迟疑着在他身边蹲下,哽咽道:“皇上,娘娘活不久了,放她出去罢,让他们团聚,好不好?”
司马轶棒起元珊的手,覆在自己脸上,一面隐忍地啜泣,一面娓娓说道:“年少的时候,我痛恨自己没有力量保护她,于是拼尽权利往上爬。我应过上官大人,无论如何,都要保全她。如今,我乃万万人之上,大权在握,为何仍然保不住她?为何……命运如此捉弄我?难道注定是求之不得……”
元珊站起身,将司马轶的头揽在怀里,啜泣道:“皇上,召查将军回朝罢,让他们在一起,奴婢求皇上……求皇上成全。”
司马轶埋首在元珊怀中无声地哭泣,双肩颤得厉害。年少时那一场旖旎美梦终于做到了尽头,若早知尽头的风景如此苍凉,他当初会否选择一见之下便爱上她。不,选不了,有些事qíng命中注定了,就根本没得选。
chūn回大地,光景也过得十分快。一晃,杏花都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