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轶原本想召查元赫速速回朝,但,上官嫃不愿。她笑着说:“难道要让他眼睁睁地看我日复一日以砒霜续命么?”那笑容很温暖,就像她对着小敏禛的时候,那种全然发自内心深处的温暖。
上官嫃除了时常出鼻血和感染风寒,体力仍然不错的,闲时教元珊跳剑舞,司马轶便在一旁鼓瑟chuī竽。明媚的chūn光下,行云流水般的舞姿曼妙而jīng巧。
而渐渐长高的查敏禛越来越淘气,在糙地里捉弄黑猫和雏鸟。
边关加急文书送达,司马轶便停了手下的器乐,上官嫃提着剑轻灵灵跃至他身边问:“可有元赫的消息?”
司马轶看过之后递给她,道:“不愧是查家的后人,捷报一封接一封,看来离收复失地不远了。”
上官嫃目不转睛地将那封查元赫亲笔写的文书看了好几遍,似乎极满足,但笑容却渐渐褪色。她扭头看着一天天长大的敏禛,心思越来越沉。趁司马轶回御书房处理政务,上官嫃托着元珊的手恳切道:“敏禛就托付给你了。”
元珊鼻子酸涩,反问:“放心吧,娘娘一定能等到查将军回来。”
“不,我不能让他回来。”上官嫃蹲下身捧了只鸽子,怔怔道:“他受不了的,我知道。”
元珊qíng绪有些过激,急切道:“什么?不让他回来?那怎么行!你不想见他……不想与他共度余生么?”
“我想,可是我不能让他眼睁睁看着我死去。我试过那种感觉,太悲伤了。”上官嫃仰面望着碧蓝的天,金灿灿的日头,含着泪道:“能拖多久都好,或许过几年就淡了,或许他一辈子都不要再回来……”
元珊再想说什么也说不出口,只是蹙眉望着她转身的剪影。
“元赫,边关捷报连连,想必你还朝有期。我写此信只想告诉你,浮椿观之约我不能赴。这些日子我已想得十分清楚,皇帝哥哥曾对我寄予厚望,我更要为他看住大褚江山,此生不再离开金陵半步。我与你私通已属不守妇道,更产下私生子,按罪当诛。唯恐百年之后无颜面对皇帝哥哥,我决意与你一刀两断、永不相见。敏禛我会好好照顾,望你能毫无牵累地去寻找另一份幸福,与另一人的海阔天空。珍重。”
上官嫃的一手簪花小楷仍旧漂亮雅致,搁下笔,却忽然觉得这墨香苦涩难当。待墨迹晾gān了,她仔细叠好纸张,塞入小竹棍内,牢牢绑在鸽腿上。只望这个字有灵xing,也不枉他辛苦训了好几年。
数日后,信鸽飞回来了。上官嫃满心欣喜取下字条,上面只有两个血字:等我。
她忐忑了,攥着这血xing阳刚的字条,不禁哭红了眼。她如此矛盾,但坚定不移写了回信:“我已起誓,这一世对皇帝哥哥心意不改,请尊重我的决定。”
个字从窗口扑啦啦飞出去,旋即消失在蓝天。司马轶恰巧正站在窗边往里看,眉目仍然平和,摇着头说:“你何必呢?”
上官嫃怕他瞧见自己的哭相,忙撇开头,轻轻捋着发辫,“你不懂爱。”
“我如何不懂?你若不想见他,整日爬上观星台区看什么?”
“我无法控制自己心里的期盼,但我可以选择不让他收到伤害。”
司马轶苦笑道:“若他有一日回来,发现你瞒他,这不算伤害?”
上官嫃斜眼瞪着他,执拗道:“如果你也帮我瞒着,那他永远都不会知道。”
司马轶沉默着离开了,她想做什么,他除了顺从,已屋里再说什么。
夏初的一天,上官嫃收到了回信,寥寥数语,写得极匆忙,“你竟如此狠心,视你我二人的感qíng为不看?失望之极,只怨自己从头到尾爱错人矣,凯旋之后,我将独自前往西域,终生不再回朝!”
她心中痛极了,却将信捧在胸口惬意而笑,那笑容凌元珊潸然泪下。
司马轶不解,甚至有些怨过,为何查元赫轻易相信她的每一句话?他若真那么爱她,为何轻易放弃?司马轶迷茫着,每日守在她身边彷徨,他也会绝望,但不愿被她看出一点点。
夏荫浓郁,莺啼燕鸣。上官嫃抱着敏禛做在藤椅上看元珊跳剑舞,这个时节生机盎然,一切都很安宁,很美好。
高高的城楼上,伫立着一男一女,皆是风华绝代之姿。天际的晚霞一抹抹晕开,直染红了半片天地。女子翘首望着那道归途,烟青色水袖在风中飞扬,裙片裤裾蹁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