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起来,媚娘又过起熟悉却有些不同的日子,赶紧地洗漱打扮吃早点,恒儿已经在自己身边,咿咿呀呀稚嫩的喊声在院子里回响,犹如天籁之音,媚娘听得笑个不停,忍不住走去和他玩了一小会儿,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依照翠喜的安排,先往秋华院去探看郑夫人,再锦华堂,然后上紫云堂。
她现在还是徐府大奶奶,住在候府,就必须照候府规矩行事。
媚娘没想到郑夫人对郑美玉如此疼爱,得到她的死讯,郑夫人居然得了急症,类似于重度中风——手脚抽搐,半边身子失去知觉,连同嘴角都歪了,口涎流淌着,说话半句都听不懂,媚娘站在郑夫人chuáng前,差点认不出她来,心里暗自叹息:至于吗?那样恶毒的侄女,在她心目里竟然是个天使,若是让她知道郑美玉的所作所为,是不是直接就把她给气死了?
白景玉早间忙于处理候府事务,长房庶女徐小容昨夜守得晚了,今早来的是四奶奶甘氏,守在chuáng榻前侍候汤药,何妈妈和chūn月则早晚寸步不离,看护着主子,媚娘来到之后,先对郑夫人行了礼,说明这几天不能在大太太病榻前守护侍候的理由,告诉她恒儿很好,太太不必牵挂之类,郑夫人嘴里唔唔作声,眼睛眨个不停,媚娘问何妈妈这是什么意思,何妈妈拭泪道:
“太太这是想恒哥儿了,要见恒哥儿!”
媚娘点了点头,对郑夫人说:“太太忍耐些吧,恒儿昨日随我回娘家,累了一整天,今天让他歇好了,明日自会抱他过来给祖母请安!”
郑夫人不作声了,闭上眼,动也不动。
媚娘叹口气,微施一礼,转身走出那间让她感觉很压抑的卧室。
出得房门,才走了几步,听得身后门帘响动,何妈妈的声音哽咽着喊道:
“大奶奶!”
媚娘一回头,就见何妈妈领了chūn月跪伏在地上,何妈妈脸上泪水纵横,泣不成声:“大奶奶可怜可怜大太太罢!看在大太太自小儿看护大爷,如今又真心疼爱恒哥儿的份上,大奶奶莫要计较往日太太的严厉——太太那样对大奶奶,可都是为着大奶奶、为恒哥儿好!太太说过,大奶奶xing子软弱,若不打压磨炼,怕难以成材……这候府里,比大奶奶有才华能gān的人多着,可大太太只要大奶奶来接她手中的挑子,只因为大奶奶是长房长媳,是太太嫡亲的媳妇,是恒哥儿的母亲!”
媚娘看了看垂遮下来的门帘,示意翠喜扶起何妈妈和chūn月,皱眉道:“妈妈怎好如此说话?大太太是候府主母,曾经掌管整个候府,她有儿子媳妇女儿孙子孙女,要谁可怜?太太对我如何我心中有数,我身为儿媳,唯有感激婆母的教诲,怎敢怪她严厉?嫡亲不嫡亲的,妈妈日后莫再提这样的话,倒教亲兄妹妯娌听了生分,都是老爷太太的子女,谁没有尽孝道?妈妈若是怪我没来侍候病榻,我方才也说得明白——皇命在身,我随候爷进宫为皇后念佛经祈福,昨日我娘家嫂嫂产子,一胎双生,我不能不回家帮着料理些事务,回来府中,自然是要照看太太的,儿媳应尽的本份,我自会做到,不劳妈妈多言!”
第162章
何妈妈满脸通红,俯身道:“老奴怎敢妄言大奶奶的不是?老奴只是看着大太太如今这样,心里愁苦,大太太要qiáng了一辈子……她定是很难过的,有大奶奶相顾,她自然是好受些!”
媚娘看着何妈妈,内心直犯嘀咕:这婆子怎么回事啊?为什么只揪着自己看顾郑夫人?说什么嫡亲,又提郑夫人对恒儿、对自己的疼爱和看重,她是郑夫人最早陪嫁过来的贴身丫头,难道她也知道那桩秘密?不是吧,到底有多少人知道恒儿的身世?
媚娘左右看看,一把拉了何妈妈走出七八步远,离开翠喜、chūn月和廊下值守的婆子,盯着何妈妈的眼睛冷声问:“妈妈是什么意思,请说个明白!我怎么不顾大太太了?我若不顾她又会如何?大爷是她的长子,不是来过几次,请了几拔太医的吗?还要怎样?”
何妈妈被她拉得踉跄了一下,却没有抱怨的神qíng,看看边上没什么人,这才诚恳地对媚娘说道:“想是老奴不会说话,让大奶奶误会了!大奶奶是聪明人,如今也生了恒哥儿,应知嫡庶有别,来日或会有姨娘们生了庶子庶女,大奶奶可会将他们视同恒哥儿一般?大太太自来最不喜欢的就是庶出的爷和姑娘,平日来问安,只允在门前廊下站着行礼,如今大太太一病倒,他们却能登堂入室,进到上房卧室来,那日两位姨太太来探病,大奶奶是不知道,大太太险些儿背过气去,那是生气的,她那样的人,怎甘心让她们看到自己这副样子?秋华院是老候爷专为太太挑的院子,正室上房,怎容得这些人进来指手划脚?不拘是林姨太太还是周姨太太,谁也别想住进这院子!太太的心只在这里:候爷不得闲空就罢了,大奶奶再忙,每日能来秋华院走走,服侍看护、奉汤喂药自有奴婢们,大奶奶只需说几句话,劝阻着他们不让来得太勤就是了,也不要进房里来……大太太,真的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