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得不到回答,该回答他的人死了,不该回答的也齐齐跪在地上不敢答。
「殿下,封棺时辰到了。」
他动也不动,指腹来回抚着棺内徐达的墨发。
「殿下,封棺时辰到了。」
他慢慢俯下头,吻上徐达冰凉略硬的唇瓣。
「殿下!」徐学士蛾眉微皱。
他直起身,正yù开口,忽地点点鲜血从嘴里喷出来。棺木上沾满腥红,连棺木里的尸体都被溅上血珠。
「殿下!殿下!」原本肃静的灵堂剎那轰炸了,伏跪在地的官员们有的连声急叫快请御医,有的大喊阻止殿下,人人皆是面露惊恐、手足无措。
李容治不看徐学士,也不看厅内官员,就这么直勾勾地望着棺木里的红颜尸身,厉声喝道:
「从今天开始,西玄徐达就是本王李容治的王妃。今日太子妃,明日就是大魏皇后,谁有这本事自本王眼下带走太子妃,谁敢带她离开大魏土地?」
众皆傻眼。
满室俱静。
※
谁也没有料到,就在这一夜,那么恰恰巧有位来访的闲客,以眼睛记录了这一切,又那么恰恰好他未来不巧得了一个史官的职位。
数十年后,当他白发苍苍时,他摇着羽扇,惆怅着:
当时觉得这是一段真挚动人的感qíng,后来一数这位大魏皇帝大半生的不良记录,这才发现原来当夜的感动给得太早,那一夜,纯属这位大魏皇帝癖好发作。
她的名字叫徐达。
仅止徐达而已。
天下生四国,西玄与大魏、北瑭、南临土地相连,民风慓悍,以展现自我才能为傲。达官贵族的子孙若有才者,自称前喜加个西玄两字,久而久之,成为西玄一种引以为傲的惯例。
例如,西玄徐直。例如,西玄徐回。
非才能出众者,是万万不能加西玄两字。
例如,徐达。
徐达出生名门世家,七代的祖先个个轰轰烈烈,不是成为西玄殚jīng竭力死而后已的朝中栋梁,就是抛头颅洒热血的边疆猛将。
某位皇帝爷曾偶然提及──
徐家女子入后宫仅为朕一人得之,乃西玄之憾也。
从此徐家女子不封妃,不分男女,不出意外,生死xing命尽献西玄。
直到徐达。
那年她五岁,正逢西玄各地算命看相的神师齐聚京师。西玄对神师很看重,笃信人一生该有的灿烂辉煌,早在生命诞生的那一刻起,已记录在骨髓灵魂里。
徐长枫与其它西玄人一般,趁着长女徐直生日那天,广邀神师前来为徐家新一代算命。
每个受邀的神师在算出长女徐直的命盘后,取过笔墨,洋洋洒洒写满一束白纸。徐长枫一一扫过,看了长女徐直一眼,微微一笑。
“想必大小姐未来前程不可限量吧。”宾客中有人笑道。
“能为西玄尽忠,是直儿的福气。”
接着,诸位神师算过幼女徐回的命盘后,徐长枫接过那仍是密密麻麻的纸,眼里闪过惊讶,看向小徐回。
“这三小姐的未来……”
“哈哈,不可说不可说。”虽是这么说,但徐长枫眼角眉梢都是满意的笑。
当他接过写着次女徐达的那张纸时,微觉奇怪,神师这回写得倒是很快……
轻薄的纸上,只有两行话。
还是硬拆开来,才凑得好看的两行话。
当下,他面色一变,连连看了在场九位神师的测算,皆是大同小异。他下意识地瞥了眼五岁的徐达。
徐达心一跳,也跟着下意识回避父亲凌厉的目光,很想退到徐直跟徐回的后头,不惹人注目就好。
宾客间有人知道不对劲了,出面缓颊道:
“西玄神师向来不说谎,但眼下都不算顶尖的。徐大人,要论西玄的尖儿神师,那非袁图大师莫属了,听说,现在他也是在京师的,不如……”
说曹cao,曹cao还真在门外等着。徐长枫早就送帖子给这位白发神师过府一聚,见他姗姗来迟,不怒反喜,当年还是这位袁图大师将他的一生料得奇准,连三个女儿不多不少都说得jīng确。
“我事先已将三位小姐的命都算过,现在是专程来看三位小姐长相如何。”这位大师笑道,走到长女徐直面前,语露赞赏道:“大小姐有当世男子的长才,其xing果决,若走文路,将来必得皇上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