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些踯躅,但最终还是忍不住握住了他被我扯出来的手臂。
宇文毓回转头,他的脸上一点表qíng都没有,他的眼睛里头也没有任何的喜怒哀恨,他说,“雁归她说的不是真的。我们一直是仇敌,从未——变过。”
他说完这句话,就把手从我的指间抽走,只余下一阵忙音在我的脑袋里嗡嗡的响起,而在这一段忙音之前,我清晰地感觉到他的脉搏传递来的真心话。
其实,他的心里说的是,我们不止是仇敌,不知何时,一切早已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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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实在没有想到,宇文毓会对我产生感qíng,倘若是之前,我一定会觉得这是一个天大的笑话,我恨不能好好地把宇文毓给嘲笑一番。明明是水火不相容的人,一直以互相伤害为乐的人,居然也能萌生爱意。可是现在,我却觉得悲哀,为宇文毓悲哀。
被一个仇人打败只是恼怒和怨恨,但若是被自己喜欢的人而累得国倾家亡,他又该找谁发泄?倘若因爱生恨也就罢了,偏偏他是先有恨后有爱,恨意未消,又添新怨,这些恩怨纠葛太多,他或许恨不能让我去死,可却又忍不住要出手相救,若说他现在对我究竟是什么感觉,只怕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如何不悲哀?
然而,我对他的哀伤还没来得及持续多久,我就意识到自己的脑袋一阵剧烈的收缩,好像刚才宇文毓把手抽离的当头,一股电流从手指尖一直跃至脑髓,所过之处,整个神经都被牵扯着抽搐抖动。
这种感觉持续了好久,直到宇文护走到我身旁拍了拍我的肩膀,我才意识到问题有些严重,他拍我的肩膀我竟然一点也感觉不到。
我惊愕地睁大了眼睛,脑子里头蓦地想起了宇文邕说过的担忧,他不止一次对我说,我的诛心术,还是少用为妙,他说终会伤了我的身体。那时我还并不在意,现在想来,只觉得冷汗涔涔,当初植入芯片的时候,那些研究者就说过也许会产生副作用,而他们列举出可能产生的副作用有几十种。
我一向觉得老美在这方面十分严谨,每次服食西药的时候,都会把副作用列个上十条,可一般都没有什么问题。可是现在想来,是我太大意了,我记得在植入后,他们跟我说过,若感觉到有任何不妥,就要立即向他们反馈,中止使用测谎仪。只是我一植入就穿越到此,又因为用得正酣,倒把这桩事给忘了。
“怎么?一听说皇上喜欢你,就心软了?”宇文护冷冷地在一旁看着我,我今晚上的所作所为到底还是让他不满了。
我咬着唇望向他,艰难地摇了摇头,宇文护哼了一声,“不是就好。记住我的话,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谁心软谁就死得更快。”
我努力想要挤出一丝笑,附和一下他,可是我根本就给不出笑脸,我脸上的神经好像也被牵扯着有些失控了。
我无暇去看宇文护的表qíng,因为我的右手手掌已经蜷缩扭曲地只有jī蛋大小,我努力想要用左手去抚平,我想也许会跟之前发作时一样,等一下就好了吧?
可是,没有。这一次显然比任何一次都严重。
“大智慧?你没事吧?”宇文护终于注意到我的问题,我想要张口说话,可是我居然疼得顾不上说话,好像脑子的每一根神经都被手臂那儿给牵动着扭动起来,没想到小小的芯片居然会对身体有这么大的危害!
我听到宇文护在旁边大声地喊“太医”,不过我的耳朵有些耳鸣,嗡嗡地响,让我觉得宇文护的声音好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的。我看到他的眸子里头闪过一丝紧张,我于是在想,宇文护待我终究和对其他人有那么一点不同吧?或许并不仅仅是利用关系那么简单?
只是,这个问题我还没有想明白,人就失去了意识。
这一次晕厥,我居然生出,有时候,人若是永远不能醒来,也未必是一件极坏的事。我头一次觉得,不顾一切的只为活着,或许也并不是那样慡快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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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醒来的时候,陪伴在我身侧的已经是宇文邕。
自从他弄伤自己之后,就一直卧病在chuáng,即使是大傩之仪,他也因此没有参加,所以我瞧见他,只觉得有些意外,“你怎么来了?”
宇文邕的脸比以前白了许多,仿佛才几日没见,他的脸上就多了几分成熟的气息,然而瞧见他的脸,我不自主地就想到了宇文毓,心qíng一下子就变得复杂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