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邕笑着回过头来见我,“大冢宰心中已经起疑,若不除掉几个人,根本无法令其放心。”他把我的右手捧了起来,摩挲了好一会儿,才说道:“陌姐姐,这几日你就好好留在这里休息,若是没事,就不要出去得好。”
我听他的意思,倒像是也要出门,不由问他这是要去哪里。
宇文邕笑了笑,“我打算跟大冢宰申请随他出巡。想要不牵扯其中,最好的方法就是远离风bào。”
我心里一怔,旋即明白。他身为四皇子,是宇文泰诸多子嗣当中,除宇文毓外,唯一成年的一个。倘若那些人想要bào动,免不了就要把宇文邕牵扯进来,他向来知道怎样做最是明哲保身,怎么会留在风bào中心的京城。
见他要走,我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宇文毓他……怎样了?”
宇文邕身子一僵,自始至终,他始终没有提起他,脸上也挂着和煦的笑容,直到此刻他脸上的笑意才收敛住,眼睛里头终于现过一丝凄婉,“大皇兄他,没事。北有齐,南有陈,大冢宰他暂时不会动大皇兄的。”
我当然知道宇文护暂时不敢取而代之,毕竟北周国的大臣们在惧于宇文护yín威的同时,对宇文泰还怀有忠心,无论如何是不会容忍宇文护自立为帝的。只是,他不杀宇文毓,并不表示宇文毓自己甘愿做这个傀儡。
“那……雁贵嫔呢?她……她的后事办得怎样?”
宇文邕脸上又挂出了笑容,但是那笑容怎么瞧都是冰凉,“陌姐姐既然选择了大冢宰,就不要再理会这些事了。”
只是,他虽然没告诉我,我多少还是从大冢宰府其他人的口中知道了些。听说雁贵嫔并没有按照妃嫔之礼入葬,宇文护命人将她火化,骨灰洒在了沣河里。
对于现代人来说,这样的下场还带有几分理想主义色彩,可是对于古人来说,落叶归根,雁贵嫔的下场其实叫做“尸骨无存”,这个原本就连国都亡了的女子却是连根也找不着了。
而她之所以有这样的结果,是因为宇文护认定了我的中风昏厥还是她捣得鬼,他不免迁怒于她。我无法为她辩解,宇文邕也没有。因为我不能告诉宇文护我昏厥是因为我身上安装的测谎仪所产生的副作用,我更不敢让他知道,其实我身上的这个测谎仪已经没有了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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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身体稍微好些,可以下chuáng走动的时候,我就忐忑地尝试了一下,我的食指无论搭在我身体任何一个地方,都再不能产生任何的神经冲动,我甚至连冷热都察觉不到了。那里好像已经变成了一块没有任何知觉的死ròu。
有时候我会觉得这算不算是一个报应,不管是出于怎样的心思和目的,我的确是让宇文毓家破人亡,老天爷要把我这项“特异功能”收走,也的确是无可厚非。
除夕夜的时候,宇文护怕我觉得孤单,远在千里之外,也不忘命人在房间里给我布置了一大桌子的菜,我早已经习惯了许多年都一个人过chūn节,所以原本对除夕也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宇文护又是派人送上礼物,又是让我一个人享用这么多美味,反而令我有些不自在。
风尘仆仆赶来的参军还不忘送上宇文护的叮嘱,“大冢宰怕小姐一个人闲得无聊,让卑职陪小姐投壶比赛,小姐还有什么想玩的玩意儿,卑职都为小姐一一办去。”
这“投壶”乃是军旅之中常玩的游戏,可见宇文护这个人实在是缺乏qíng趣得很,能想到的也只有这种玩意儿。
然而,我一点想玩的心qíng都没有,周人对除夕、chūn节看来是十分看重的,不知道身为一国之君的宇文毓,是如何度过他登基为帝头一年的这个除夕夜的。
去年,或许他还和几个妻妾高高兴兴地围坐在一起吃着团圆饭,但是现在,他身陷囹囫,与心爱人yīn阳永隔,这样的除夕夜,他可曾料到?
于是,我qiáng撑着笑容,把满满一大桌子的菜扫dàng得七七八八之后,这就早早地打发那个参军去回复了宇文护,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的年饭,从来没有这么多人陪着我一起过chūn节。还有一句话我没有说,那就是从来没有哪一顿年饭吃得这么食不甘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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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一的早晨,我是被鞭pào声给吵醒的。想来宇文护不在府中,大冢宰府的下人们也过得十分惬意,于是将侧门打开,探头探脑地看着街上穿梭往来拜年恭喜的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