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子们去扶知茵、抱孩子时,贺老太太还以为是要将他们挪到归田居去,因此并未阻拦,直到一大一小去了有一会儿,她才想起来,火灾后的归田居尚未修葺,根本无法住人,怎能让知茵母子住在那里呢。
贺老太太心疼孙子,连忙扯住小言道:“快去把知茵和我孙子接回来,等归田居修好了再搬走。”
小言笑道:“老太太请放心,知茵和小少爷没去归田居。”
贺老太太疑惑问道:“那是去了哪里?”
小言朝院后指了指,道:“他们去后罩房住了呢,那里房子结实得很,不漏风也不漏雨。”
贺老太太惊诧不已,后罩房可是住下人的地方,她的宝贝孙子怎能住到那里去,这算个甚么?贺老太太忿忿跺脚,道:“定是济礼媳妇的主意。”她又想起知茵身上的银票之所以被发现,并非她临阵倒戈,而是孟瑶设计为之,心中恨意更盛,抬腿就朝第三进院子去,嚷嚷着要找孟瑶讨个说法。
孟瑶此时正坐在桌前,一面吃茶,一面教小囡囡认碟子里的点心。贺老太太瞧见她这幅和乐景象,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怒道:“你自己生的闺女,就给她吃好的喝好的,却把我亲嫡嫡的大孙子弄去后罩房,贺孟氏,你好毒的心思。”
孟瑶见她大吼大叫,生怕吓着小囡囡,唤了奶娘来将她抱下去后才道:“大孙子?在哪里?我只得一个闺女,二妮也还没生儿子,老太太哪里来的孙子?”
贺老太太走到她面前,拍了拍桌子,骂道:“光天化日之下,你竟敢满口胡话,那日知茵在你院子里生下的大小子,不就是我孙子?”
“笑话。”孟瑶拣了块玫瑰糕,走到廊下喂那huáng鹂鸟,不紧不慢道,“不过是我一个不听话的丫头,生了个私孩子,老太太就说那是你孙子,未免太过荒唐。”
“丫头?私孩子?”贺老太太越听越觉得不对劲,赶到廊下问道:“知茵不是济义的通房丫头,在扬州怀上了孩子才送回家来的?”
孟瑶手捏玫瑰糕,逗弄huáng鹂鸟,笑道:“媳妇本也是这样以为,谁知二弟昨日刚来一封信,才晓得不是这样。”
“信?甚么信?”贺老太太见她神色无异,还道真是血脉出了问题,心中有些发怵。
孟瑶仍站在鸟笼面前不挪步,只命知梅将信取来,当场念给贺老太太听。知梅念信时,并未略去词句,因此贺老太太把信中的意思弄了个一清二楚,心中一块大石头登时落地,暗笑道,原来那孩子的的确确是贺家的子孙不假,只是贺济义不愿出钱填补卖箱笼的亏空,才推说知茵仍是大房的丫头,不肯认她。
贺老太太心里一乐,脸上就带出了笑来,孟瑶瞧在眼里,也不点破,只将剩下的玫瑰糕丢至一旁,拍了拍手上的碎渣,道:“这雀儿,就是不能对它太好,每日里喂个半饱便得,切莫让它吃太多,容易不知足。”
贺老太太没听出意思,刚想说自己不懂喂鸟雀,就听见孟瑶道了声乏,命知梅送客。贺老太太此行的目的还没达到,哪里肯走,忙道:“知茵和我孙子还在后罩房呢,赶紧让他们搬回来。”
她顿了顿,见孟瑶沉着脸不接话,连忙改口:“知茵是你的丫头,住后罩房也就罢了,但那孩子却是我贺家血脉,怠慢不得,我这就去把他给抱回来。”
孟瑶还是没接话,只扭头对知梅道:“老太太乏了,送她回去歇息罢。”
知梅应了一声,上前同小言一起,不顾贺老太太的争辩和挣扎,硬将她连拖带拽送回了第二进院子。
贺老太太才卖掉箱笼时,被贺济礼软禁过一次,这回有了经验,以为又要被软禁,急得扒着房门不肯进去,道:“你们这回别想把我关起来。”
知梅笑着去拉她的手,道:“老太太放心,咱们不关您,您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只是大少夫人这会儿想歇息,所以才命奴婢们把您送回来。”
贺老太太这才放了心,自动自觉松开手走进房去,不再吵闹。她本着急接回孙子,但转念一想,后罩房亦是在贺家的范围内,就让他在那里待上一会儿,也没得大碍,且等再过上几天,待孟瑶松懈了,再把他接回来不迟。
贺老太太拿定了主意,便不再去孟瑶那里吵闹,同往常一般度日。她这边装作若无其事,孟瑶那里也是风平làng静,如此过了几天,她自觉得时机成熟,便翻出自乡下带来的一只大竹篮,刷洗gān净,铺上厚厚的棉垫,里头装上馒头,ròugān等吃食,再搭上一chuáng百家布纳的小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