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得收拾停当,她便挽着篮子,借口去后园子散步,走到后罩房前问路:“知茵同我孙子住哪一间房?”
看守后罩房的婆子早接到过孟瑶的通知,哪里肯告诉她,只道:“奴婢也不晓得。”
贺老太太也不怪她,径直朝里冲,口中称:“那我进去再打听。”
看门婆子连忙拦住她,道:“老太太,这里不是您来的地方,赶紧回去罢。”
贺老太太冲不进去,急了,眉头一竖,道:“这里是我家,哪里我不能去?你个婆子好生可恶,偏要拦着我。难道我去瞧瞧我孙子也不行?”
看门婆子装作不相信,道:“老太太说笑了,后罩房乃是下人们住的地方,怎会有您的孙子。”
贺老太太叹着气道:“谁说不是呢,都怪我那大媳妇,你们的大少夫人太容不下人,竟将我亲嫡嫡的孙子,赶到了后罩房来住。”她说着,掀起篮子上搭的小被子来,给看门婆子看那馒头和ròugān,道:“我也是可怜孩子他娘,住在后罩房,肯定是吃不好喝不好,哪里来的奶水奶我那大孙子。我这里特意备了些吃食,赶着送来给她,你赶紧放我进去罢,我把东西给了知茵就出来。”
说得好听,送吃食需要特特搭个被子在上头吗,定是想把孩子藏在里头偷偷带出来。看门婆子看着那篮子,摇了摇头。
贺老太太见她还是不肯,只得许诺道:“你放心,你帮了我,就是帮了小少爷,等二少爷回来,一定重重有赏。”
贺济义的赏?还真没见过。看门婆子扯着嘴角,gān笑了几声。
贺老太太大概是自己也觉得这许诺太过遥远,便掏起自己的荷包来,希望能摸出点儿碎银子,让面前这位看门婆子发发善心。但她卖箱笼所得的银票,已被孟瑶尽数搜去,以前的私房钱,也早被连匣子端走了,如今哪里还有钱?任她把荷包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摸出半个铜板来。
看门婆子瞧着好笑,忍不住出声提醒道:“老太太,别翻了,当心荷包穿了底,又要费些针线。”
这话不但暗讽贺老太太没钱,更是嘲笑她一贯小气。贺老太太涨红了脸,吭哧道:“出来得急,银子忘带了。”
看门婆子也懒得点穿她,不耐烦地打了个呵欠,伸着胳膊去关门。贺老太太见她要关院门,急了,拿身子抵住门框道:“你今儿要是不让我进去,我就不走了。”
看门婆子乐了,索xing丢了门板,朝地上一坐,笑道:“不走就不走罢,正好陪我这老婆子讲讲闲话。反正奴婢的职责就是看门,老太太走与不走,奴婢都得在这里待着。”
贺老太太瞧她这副气定神闲的模样,气得又是捶门框,又是捶篮子,却无计可施。
两人没僵持多大会儿,小言带着一群丫头婆子寻了来,上前挽起贺老太太,簇拥着朝前面院子去,口中道:“老太太来后罩房,也不说一声儿,害得奴婢们好找。咱们小厨房炖的白菜粉条子早已稀烂了,老太太还不回去吃,当心煮成了一锅糊。”
贺老太太不肯随她们走,但没奈何她们人多,又将她夹得紧,只能不由自主地随着她们的步子,朝第二进院子去了。
第一百四十四章 叔嫂过招(二)
回到第二进院子厅内,贺老太太被按坐到一张椅子上,动弹不得,很是不满道:“我去瞧瞧我孙儿,偏你们都拦在头里。”
“甚么孙儿?老太太想是记错了。”小言道,“那后罩房住的是大少夫人的丫头知茵,因不守规矩,偷生了私孩子,大少夫人嫌丢人,所以不许人去探视呢。”
贺老太太心里晓得这“私孩子”是怎么回事,但从小言嘴里听来,还是觉得不是滋味,她yù替自家亲孙子辩解两句,又觉得把贺济义不打算填补亏空的意图讲出来,好像不大好,只得将一口气qiáng忍了下去。
随后几天,家中上上下下的丫头婆子,乃至前院的小厮们,谈起后罩房里养着的孩子,都以“知茵那丫头的私孩子”为称呼,贺老太太听在耳里,急在心里——她好好的一个亲孙子,要真一直被人当作私孩子看待,她日后如何向贺济义jiāo代?
贺老太太又去了后罩房好几次,但看门婆子就是不许她进门,让她望着后罩房的屋檐gān着急。贺老太太着实想念孙子,却始终见不着,她左思右想,觉得事qíng照这样下去,实在不妙,于是拿头上的一支锡簪子作抵押,问小言借了十来个铜板,走到街上央一个屡试不中的秀才给贺济义写了封信,码头上托人捎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