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锦楼喘着粗气摇头道:“不成,只怕叛军大军不多时便要过来,在此处无疑送死。”他命香兰将卢韶堂的弩箭递与他,又命把卢韶堂的马牵过来,咬牙拼命站起,挣扎着爬上马背,又要拽香兰上来。
香兰面带忧虑之色,摇了摇头。
林锦楼此刻已无力争辩,伏在马背上,指着密林一端道:“往这个方向。”
临行前,香兰解下一名弓箭手的皮毛手套套在手上,汤婆子系于腰带,仍把毯子盖在林锦楼身上,牵了马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去。
香兰浑身已经冻木了,风chuī来,脸似刀割一般,眼睛将要睁不开了。行了一时,终于出了密林,因大雪覆地,也辨不清前方是否有路,香兰yù问林锦楼,只见他伏在马背上一动不动,大骇之下忙去探看,见鼻息尚存,方才舒了一口气。又抬头看看茫茫前路,眼下只能硬着头皮一径儿向前了。身后隐隐传来喊杀声,香兰不敢回头,只加快步伐,牵着那马儿快行。
走了不知多久,脚下的路渐陡,显然已是下山,香兰脚上的鹿皮靴不耐山路,几次脚下一滑,整个人便跌到地上,她忙又站起来,一手揉着痛处,一手拽着缰绳继续往前去。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或许半个时辰,香兰只觉又累又乏,再难前行。忽然见到前方竟隐隐现出火光,香兰又惊又喜又怕,牵着马往前蹭了几步,只听一阵喊杀声,香兰忙止住脚步。此时喊杀声越来越近,似是一众人在围攻车队,那车队仓皇之下往香兰这处跑来。
香兰大惊,做瞧右看,唯有一旁尚有青松翠柏,嶙峋巨石后可安身躲藏,可马太大,竟一时藏不进去,香兰qíng急之下,扯住林锦楼拽下来,一下将她压在身下,她连忙爬起,见林锦楼乃仰面着地,并未压着胸前伤处,方才松一口气,连拖带拽,将人拉到岩石后,香兰已是气喘吁吁,刚想去牵马,却见那马已回过头,哒哒哒的跑掉了。
此时已无暇多想,香兰先去瞧林锦楼,只见他仍昏迷不醒,她靠在石后悄悄往外看,只听喧嚣声、叫喊声愈来愈烈,那车队中发出恐惧尖叫,声音高亢,显见是有女眷,只听那声音愈发近了,只见几辆马车冲了过来,车上火光冲天,应是中了火箭,马车上匆匆奔下老弱妇孺等,四散逃窜,借火光看,皆穿着皮毛绫罗上等富贵衣衫,厮杀之人接踵而至,挥刀相向,有穿家丁衣裳的人正奋力抵抗。忽闻惨呼声,只见一身穿狐狸皮袄的华服男子身首异处,那人头咕噜噜转过来,赫然是赵纲的脸!香兰只觉惊恐,将林锦楼腰间的弩箭抓在手里,身子瑟瑟发抖。
厮杀声愈发小了,香兰躲在石头与翠柏间,眼睁睁见来人将车队中的人砍死,因搏斗甚惨烈,追杀之人也折损不少人手,最后只余四人,其中一人身受重伤,倒在血泊中呻吟。他们从着火的马车内拖出几只沉甸甸的大箱,打开一照,只见里面皆是各色金银huáng白等物,另有古画珍玩等,不由欢呼起来。
忽然,有人从不远处拖来一个妇人,不由兴奋大喊。
余下几人立刻扑了过去。
那妇人不住尖叫挣扎,又踢又咬,来人将其制住,抬起来便走,挤眉弄眼,口中说笑皆带着不怀好意之qíng。
那妇人头来回狂摆,高声尖叫道:“畜生!畜生!放开我!放开我!”声音竟十分耳熟。
香兰登时辨认出来,那妇人竟是赵月婵!
她愣住,不由站了起来,只见那三名男子直将赵月婵按在地上,香兰缩回身子,闭上眼不敢再看,旋即传来赵月婵的哭喊声及男子们猥琐的笑声。
香兰双手捂耳,靠着石头茫然坐于地上。赵月婵怎会在此处?方才斩杀之人亦有她兄长赵纲,那这几辆车所载的皆是赵家的人?
赵月婵哭喊挣扎,香兰只觉心里一阵一阵被什么东西揪着。当初赵月婵害她之心狠毒至极,她曾恨之入骨,后随时光流逝,当初恨意慢慢消减,逐渐变为厌恶,如今此人遭此报应,她本该觉着心里出了口恶气,可她听着赵月婵悲惨哀嚎,却赫然发觉自己心里并不痛快。反而有种说不出的悲恸,夹杂着同qíng、怜悯,惊惧,她此刻只觉得赵月婵可怜。
不知过了多久,声音渐悄。香兰又大着胆子向外张望。只见那三名男子举着火把围在那几个箱子前,把箱子一个个重新抬到唯一一辆未被烧毁的马车上。待整装至一半,只听那重伤男子在地上呻吟,喊了几句,又有一身材高瘦的男子连说带比划,像是让他们几人将重伤之人也抬到马车上。只是马车太小,将他装了,必然不能再盛箱子,故而其余三人皆摇头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