贱者长存_作者:夜雪猫猫(202)

2017-04-09 夜雪猫猫

  太渊李氏,五姓之首。郑观cháo点到即止,长流却已然通透。李嗣同身为门下侍中,在朝中自然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朝廷虽然明令禁止皇亲国戚、朝廷命官以及家属从事工商业,但并没有规定同乡不能经商。李嗣同动一动笔墨,朝廷贱卖盐引,国库和老百姓两头吃亏,银子却如流水一般进了盐商的口袋。而掌管盐引的前户部尚书王善是五姓之一的王家人,此事必然也在柳青纶的默许之下。

  “说说第一条吧。”

  “是。微臣惭愧,微臣有负陛下隆恩。”郑观cháo扑通一声又跪下去,接着道:“陛下吩咐微臣不可bī迫农户太紧,不可增加田赋,应当以增加农户数量为主,臣却没有做到。”农户数量不增反减,他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长流长叹一声,道:“郑卿起来吧。此事朕心中有数。”早在几年前,柳青纶便联同几个世家大族封山占水大肆圈地。圈地的方法很简单,放高利贷给农户,让他们用田地抵押。一旦农户还不上银子,田地便归士族所有,他们再雇佃农来种地。甚至更多的qíng况是农户还不上银子,便直接成为世家的佃农,耕种自己原先抵押的土地,却不再是这块地的主人。王家bī死佃农大致也由此而来。

  士族原本就无需纳租服役,他们拥有的土地越多,国家可以征收田赋的土地就越少。士族兼并土地,使得平民身无立锥之地,男子只能依附士族成为佃农,女子则为奴为婢任凭驱策。久而久之,依附于士族之下的人就越聚越多,朝廷可征税的“户”自然越来越少。

  简言之,世家门阀越壮大,朝廷就越穷困。长年累月下来,这些集官僚、地主、士人于一身的士族利用手中职权制定各种利于家族的国家政策,逐渐掏空了国家,养肥了自己。

  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长流坐了这把金龙椅,才明白前世大禹为什么不堪一击。只怕当时洛轻恒打进来的时候,整个国库就剩下一个空壳子。那些世家门阀只知道中饱私囊,外敌入侵便束手无策。后勤不济,顾涛就是再会练兵打仗也白搭,何况前世顾轩这个废柴还是见鬼的镇国大将军,不全军覆没才怪。

  郑观cháo告退后,长流凝视着案上的另一份奏疏。微微泛huáng的薄纸间露出字条的一角——“加赋工商”,字如其人,清逸到了十分。翻开奏疏,细看其上书法,楼凤棠刚出道的时候写的字笔力不及如今浑厚,却显得异常秀骨清奇,倒跟韩毓的有几分接近。

  长流让韩毓去将楼凤棠早年的奏疏都找出来,其实并没安什么好心。楼凤棠如今刚过而立之年,为官却沉稳持重,叫人找不到丝毫破绽。想了解他,只能从他还青涩的时候寻找突破口。何况,她苦心培养韩毓,不过希望他将来能够长江后làng推前làng,让楼凤棠这个前làng死在沙滩上。故而让韩毓摸清楼凤棠的路数便极有必要。可她万万没有想到,韩毓会找到这样一封奏疏。

  只是,十年宦海,不知他是否本心依旧?

  “旺财,你探头探脑,鬼鬼祟祟地gān什么?”长流正要唤人,一抬头便瞧见旺财隔帘张望。

  旺财立刻连滚带爬地进来,跪下道:“奴婢是来领罚的。”

  长流一听他说话就知道那副如丧考批的样子是装的,心虚倒是有几分,但不至于怕成面上那个样子,便道:“什么事,说。”

  “奴婢最近听了些闲话。”一顿,他抬眼转了转眼珠,接着道:“都说,说韩公子被陛下单独召见,与陛下有……有私。”

  长流不禁皱眉道:“不是让你避讳着些么?”

  “奴婢该死。韩公子爬墙,哦不,爬窗,不知怎地就被人给瞧见了。如今话都传开了,朝中好些大人议论呢,也不知源头在何处。”

  长流一听便气笑道:“他好好的爬窗做什么,定是你这个狗奴婢教唆的。朕让你避讳着些,不是让你叫人当贼抓。”

  “是。奴婢知错。”

  话是这么说,却一副委屈样。长流见了登时越发好气好笑,道:“罢了。你去宣楼凤棠来。”

  “是。”旺财猫着腰,如蒙大赦般松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陛下这儿算是报备过了,今后要真的有什么不入流的话传到陛下耳朵里,他应当不至于被陛下的怒火烤成一尾gān煎小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