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正的到来显然使城头上措手不及的禹国士兵有了主心骨。一批老兵已经镇定下来,开始有条不紊地用叉竿和飞钩等轻型武器抵御敌军。
一名玳国士兵飞梯靠近城墙,爬至半墙腰时,却冷不防被头顶悬垂而下的叉竿竿前的横刃斩断了右臂,剧痛袭来的同时,云梯被叉竿传来的一股向下的巨大压力推剁而倒,他的身体被血团似的远远地抛了出去。
然而,还是有一批又一批悍不畏死的玳人手持武器攀上云梯。禹国士兵瞅准时机,抛下飞钩,锋利的铁钩穿透玳人的铁甲,犹如钓鱼一般将人悬在半空,鲜血淋漓而下。
支支火箭穿过垛口飞上城楼,连连惨叫中,顾正命士兵迅速架起竹立牌防御。这种用厚竹条和牛皮编缀的盾极其坚固,士兵们躲在后头腾出手来,开始用长两丈多的拐突枪和抓枪回击。顾正手持剉子斧,直柄横刀招招钩刺视线范围内冒出来的一只只攀援城墙的手。被他收割的手臂不断跌落,很快他所在的墙头就已经被敌人的鲜血染红。
耳边充斥着无尽的喊杀声,空气里血液的味道已经盖过了尘土味,视线依旧混沌不明,然而顾正心里清楚,眼前这一切只是刚刚开始。洛轻恒借着沙bào偷袭,只用轻便的云梯登楼,拼的就是士兵的qiáng悍和攻城的速度。冲车和投石车等等传统的笨重攻城工具他还没有亮出来。
正这样想着,顾正登时感到一阵地动山摇。城墙墙体随着对方石砲车投出巨石的巨大破坏力开始出现裂fèng,墙上的huáng土簌簌剥落。许多士兵早已在沙尘中呼吸不畅,此时越发憋不过气,开始大声咳嗽。“混蛋!累答怎么不起作用!”顾正高声叫骂了一句。身边亲卫有些气急败坏地道:“那帮兔崽子早就在第一轮攻城的时候就悄悄割断了麻绳!”(累答是由粗麻绳紧密编成细密的软帘,表面涂泥浆层防火,然后悬挂于城楼外墙,以防护墙垛不为飞石所破的防护工具。)
“咱们也用投石机,把他们的石砲车给我砸了!”老子就不信了!
“将军,风沙太大,看不清,瞄准不了啊!”
正在顾正忍不住骂娘的时候,城楼被架上了一道齐高的天桥,不断有玳国士兵手持枪戟刀矛等兵器踏着天桥拼杀而来。顾正甩开盾牌奔上前去,这才看清那是一架巨型战车,车高数丈,内藏兵弩。这辆庞然大物的出现显然对守城的兵士产生了一种巨大的威慑力,士兵们纷纷乱了阵脚,连连后撤。顾正冒着被流矢she中的危险探出头去,一眼就看见巨大的车轮上盖着濡湿的毡毯皮革,当即判断出火攻不会起到太大作用。这种车因为车身太过庞大,人力不能完全驱动,得靠风力,灵活度必然不佳。顾正当机立断大吼一声:“立刻架设巨型石砲!给我狠狠地打!”说话间手底下又解决了好几名从战车爬上城楼的玳人。此时顾正已经浑身浴血,粘稠的血液混杂着沙土附在他脸上,整个人就像自地狱而来的修罗。
训练有素的禹国士兵很快将石砲架好,石弹陆续开始轰击车体,力有千钧。战车避无可避,很快便分崩离析。
此时沙bào已明显缓和,风速降了下来,视野也逐渐清晰。顾正方才看清原来战车的底层装有撞木,已经对城门造成了毁灭xing的破坏。随着轰然一声巨响,大批的玳人cháo水一般涌入被攻破的城门。视线内玳国的金龙皇旗遍野飘扬,阵阵擂鼓助战声响彻云霄。
然而迎接玳人的并不是想象中资源充沛的内城,而是被一道弧形的砖墙生生拦住了去路。
顾正看准机会,大喊一声:“瓮城上的弓弩手,放箭!”
顷刻间箭如蝗雨,支支火箭流星一般从天而降。随之而来的还有无数擂石。玳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打懵了,箭矢穿透铁甲,火星点燃战服,石块击打头盔。哀声四起中,终于有人最先反应过来,在人群中高喊道:“回头!撤退!我们中了埋伏!”无奈少数人的喊叫声被淹没在后续步兵因冲开城门而高亢的喊杀声中。前头的人群被流矢和石块bī迫着想退回去,却被后来不断涌入的人流冲击着,推搡之中造成了大规模的踩踏。许多人甚至能清楚地听见身边战士倒下后骨头被踩碎的声音。
一片残阳如血中,玳国人终于鸣金收兵。这场攻城让玳国人死伤惨重,两万名为骑兵开道的步兵几乎全军覆没。顾正吩咐手下开始清点人数,掩埋尸体,救治伤员。一个时辰后,城楼被清扫gān净。只剩下被鲜血染成深红色的土墙见证着方才那场惨烈的杀戮不是梦境。沙bào肆nüè过后,天空明丽无垢,大片的彤云映照着被毁坏的城墙土楼。顾正心里清楚,今天之所以能挡住玳国猛烈的攻击,靠的是女皇一登基就吩咐秘密建造的瓮城,取意瓮中捉鳖。瓮城的砖墙虽然比土墙要坚固得多,但也禁不住大规模攻城器械的连续打击,他所要做的就是死守嘉陵关,尽最大可能消灭敌人的有生力量。